叶夫人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突然接手操持府里的琐事,还要兼着照顾病患,且病患还事事指使她,她哪里受得住?一日下来,人就像要散架一般。
吕子钦见叶夫人疲惫不堪,心里如鲠在喉,抬手挽住叶夫人的手,扶着她往前走。
回到玲苑,姚嬷嬷赶忙让人将吃食送上来,说道:“夫人,你先喝点粥,老奴已经让人备好热汤,等夫人吃点东西,再用热汤泡泡身子,去去乏。”
叶夫人只想瘫坐着,一点也不想动。见吕子钦在边上,又怕儿子担心,只好坐到桌边,勉强吃下半碗粥,在芙蓉的搀扶下去沐浴。
吕子钦看着叶夫人消失在门口,转头看向姚嬷嬷,问道:“老夫人为难母亲了?”
姚嬷嬷叹口气道:“说不为难吧,老夫人喝茶倒水的,都要夫人亲力亲为,不让旁人假手。
说为难吧,谁家老人病下,做小辈的都得这么伺候。夫人今儿进了荣安堂,便一刻未得歇。
就是老夫人闭眼歇歇时,夫人都得在边上守着。加上二夫人不在府里,府里各院的管事婆子领个针钱都要来回夫人。
这一日下来,夫人实在累得够呛。”
吕子钦从小受杨氏的变着法子折磨,对杨氏的阴险与恶毒自然心知肚明。
他以为,他提前向英国公表明了自己态度,杨老夫人会有所收敛。
吕子钦眉头皱了皱,问道:“你们几个呢?不能帮着母亲些?”
姚嬷嬷回道:“奴婢几个被王嬷嬷打发到长廊外,说老夫人要静养。
各院的下人回话却是进去回的,来来回回的不知多少趟。
什么要静养?明明就是针对夫人,
奴婢几个想帮忙却插不上手,只能在长廊上干着急。”
吕子钦咬紧后牙槽,真是脾气好的人总在受气。看来,他还是太善良了,让有的人误会,将别人的忍让当成他耀武扬威的机会。
为了母亲,他不能再退让。
吕子钦说道:“我知道了,等母亲沐浴出来,伺候母亲再吃些东西。明早不用去荣安堂伺候了,让母亲好好歇歇。”
姚嬷嬷有些担忧的问道:“六爷,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吕子钦说道:“按我说的做,别的事有我。”
姚嬷嬷欠应下。
吕子钦从玲珑苑出来往文渊阁去。
荣安堂这边,杨老夫人被几个小姑娘奉承得眉开眼笑,“跟我斗,她叶姗还嫩了点。这才一日呢,老身保证,不出五日,老身定叫她趴下,让她知道老身的厉害。”
“哪里用得着五日,奴婢刚才见大夫人离开时,腿都是僵硬的,明儿定下不了床。”一个婆子说道。
杨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她胆敢明儿不过来伺候,老身定让她名声扫地。”
王嬷嬷担忧的劝道:“国公爷有交待,不可再生事,咱们差不多得了,不可把事闹大,否则,国公爷怪罪下来”
杨老夫人正在兴头上,被王嬷嬷泼冷水,心下顿时不喜,开口将王嬷嬷的话打断,“你是老身跟前的人还是别人跟前的人?就不能让老身高兴会儿?今日你们都看着的,老身今儿有大声与叶氏说过话吗?”
众人摇头。
杨氏接着问道:“你们有看着老身骂过她,打过她、罚过她吗?都没见着吧。”
众人再次摇头。王嬷嬷欠身道歉:“是老奴错了。”
文渊阁,英国公看着沉着脸进来的吕子钦,问道:“你这又怎么了?”
吕子钦说道:“我过来给国公爷说一声,明儿起,母亲不会去荣安堂伺候了。”
说完,吕子钦转身往外走。
吕子钦提到荣安堂,英国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杨氏又搞事了。
英国公本想安扶吕子钦几句,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吕子钦往外走,忙说道:“你给我站住。”
吕子钦停下脚步,问道:“国公爷还有何事?”
英国公问道:“你说清楚,好好的,叶氏为何不去荣安堂?”
吕子钦转头看向英国公,淡淡的说道:“为何?国公爷不该心知肚明吗?”
说完,吕子钦不再多言,抬步跨出门槛。
英国公看着一点面子不给他而急步走远的吕子钦,“王爷说他最知礼,这就是他的礼数?”
杜斌垂手侍立在边上,没有接话,六爷怒气冲冲的过来,只能是荣安堂又出幺蛾子了。
英国公转头看向杜斌,说道:“不是让你好好交待她们吗?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斌欠身应道:“小的这就去。”
杜斌刚走到门口,英国公将他叫住,“算了,你不用去了,老夫亲自去,叫人跟上,多叫些人。”
说完英国公抬步往外走。
杜斌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国公爷这是要亲手惩治荣安堂了。这么一想,杜斌心里生出几分期待来,忙叫人跟着,一行人,乎啦啦的往荣安堂而去。
英国公去到荣安堂,门房见了,想要进屋通禀,被英国公制止。
英国公带着杜斌等人沿着长廊去往正堂,人还在门口,听着杨氏愉悦的声音,“老身多久没有这般解气了,今儿是真高兴。想跟老身斗,她嫩得很。”
“姜还是老辣,大夫人娇娇柔柔的,哪里是老夫人的对手!”
“大夫人常年不着家,确实不像话,老夫人早该治治她了。”
屋里说得欢,压根没有察觉屋外那张阴沉的脸。
英国公跨进屋,面对门口的丫鬟先发现,战战兢兢的叫道:“国公爷!”
众人纷纷看向门边,见到英国公时,吓得脸色苍白。
英国公问道:“杜斌,今日你寻荣安堂的人训话了吗?”
杜斌欠身道:“回国公爷,按国公爷的吩咐,该交待的都交待了。”
英国公道:“屋里的人,拉出去杖二十大板,活着的,打发到庄子上去。”
屋里的丫鬟婆子纷纷跪地求饶,英国转头看眼杜斌,杜斌转身吩咐道:“拉出去。”
杨老夫人瞪着英国公,怒道:“住手。你竟然将手伸到我院子里来了,你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家丁顿住,转头看向英国公。
英国公厉声道:“拖下去,有哭嚎求情的,直接乱棍打死。”
丫鬟婆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别说求情了。
杨老夫人气得浑身打抖,手指着英国公,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一句也说不出来。
丫鬟婆子被带下去,杜斌也识趣的退了下去,随手将门带上。
杨老夫人缓过来,瞪着英国公问道:“你怎么敢?你就不怕我将那事抖出去?”
英国公站在杨老夫人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杨老夫人,说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那事儿,你若捅出去,不只是老夫没命,你的儿子孙子及杨家满府上下一个也逃不了。你想看着你的儿孙死,你尽管去说,老会不拦着你。”
“你”
英国公接着说道:“我过来是告诉你,明儿起,叶氏不会再来伺候你,你自己好自为之,若你不知好歹,老夫不妨将你送到庄子上去静养。”
杨老夫人惊恐的盯着英国公,她心里明白,英国公不是说说而已,她若闹,他真会将她送到庄子上。
英国公瞥杨老夫人一眼,转身往门外走。
杨老夫人喊道:“将王嬷嬷与雪儿给我留下。”
英国公顿一下,开门出去,对候在门外的杜斌道:“将王嬷嬷与雪儿给她留下。”
杜斌点头,转身去做吩咐。
出了荣安堂,英国公说道:“去疏影苑。”
吕子钦正在沐浴,如轩在门口禀道:“爷,国公爷来了。”
吕子钦应道:“知道了。”
吕子钦扯下帕子擦干身上的水,将衣裳穿好,从盥洗室出来往会客厅去。
见英国公拱手见礼,直起身来,冷冷的问道:“国公爷这个时候过来,有何事?”
英国公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明日起,叶氏不用去荣安堂伺候甚至请安,前提是你们需住在府里。”
“国公爷这是要像软禁子然那般软禁我与母亲?”
英国公说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老夫有说软禁你们吗?老夫是说你们需住在府里。
你母亲是英国公府的长媳,你是英国公府的儿孙,你们不该住在府里吗?”
吕子钦问道:“可以自由出入。”
英国公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可以。”
跟这臭小子说话,他的气血不断的往上翻涌,他若赶紧离开,他怕气死在这里。
英国公离开后,吕子钦对如轩道:“给母亲递个信。往后不必再去荣安堂伺候,让母亲好生歇歇。”
如轩欠身应下。
吕子钦转身去到书房,坐下来想了许久,他已经做好与英国公杨老夫人长期战斗的准备,不想英国公竟干脆利落的应下他的要求。英国公好说话的样子,让他恍惚得像做梦。
如轩敲门进来,兴奋不已的问道:“爷,国公爷刚刚是从荣安堂过来的,听说,荣安堂里的好些个丫鬟婆子被打二十大板后送往庄子上。”
吕子钦点点头,“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如轩接说道:“盯大爷的那些人被国公爷撤了回去,大爷也能自由出入了,就是每月的例钱从五十两银钱降到五两银钱。”
“爷,小的回来了。”门外响起如轾的声音。
“进来。”
如轾推门进来。吕子钦问道:“打探到什么了?”
如轾欠身道:“这些日子,皇上去过华清宫,未央宫,景阳宫,唯独没有去娘娘的永宁宫。
娘娘去寻过皇上几回,都被皇上拒了。王爷也进宫去求见过皇上,也被皇上拒了。”
吕子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国公爷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我回来。”
如轩问道:“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爷会帮王爷?”
吕子钦淡淡说道:“如今忙着温书,没有时间顾及别的。今日施府的宴请怎样?还顺利吗?”
如轾将施府发生的事说了。
如轩道:“很明显,王三小姐这是故意恶心人的!这人真让人讨厌。”
吕子钦说道:“不早了,都去歇下吧。”
顾花语回到梧桐巷不久,接到如轾递过来的信,吕子钦今儿不会过来。
顾花语心里记挂着阿彤的事,打发忍冬去歇下,转身进了空间。
阿彤已经等了一阵,正想留言离开时,顾花语来了。
顾花语见她脸色好了许多,问道:“阿彤,怎么样?还好吗?”
阿彤点点头,“阿爹阿娘同意我回家,阿爹进宫去求皇上了。我怕你担心,所以进来给你说一声。”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为你阿爹阿娘,你要振作起来。人生一辈子,除了儿女情长,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你的医术精湛,你可以去帮助病患,救助弱小,活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阿彤说道:“阿爹阿娘怨我没有早些告诉他们,阿娘说与荣华富贵相比,他们更希望我平安顺心。”
“阿彤我为你高兴,你有一双好父母,你该好好珍惜他们。”
“我会的,嫣然,这本针灸的施针法是我家祖传的,你拿去看看,将其抄下来,抄完再还给我。”
顾花语连声道谢。
“那我先回去了。”
阿彤离开后,顾花语拿着书出来,埋头开始抄起来。
顾花语抄到丑时才去睡下,第二天卯时起来,嘱咐忍冬将吃食送过来,且不让人来打扰她,又埋头抄起来。
吕子钦忙着应酬,顾花语忙着抄了几日的书。
顾花语抄完后,将书还给阿彤,按照书上的记载,开始专研起来,她有扎实的医学功底,加上她极强的领悟力,不过十多天时间,她便将书上记载的针法烂熟于心了。
顾花语从屋里出来,忍冬见她出门,问道:“小姐这是要出门?”
顾花语点点头,“我想去化羽阁看看,你让清羽备车。我先去给外祖母请安。”
“小姐,老夫人与舅夫人与老爷太太去了庄子上,你不记得了?”忍冬说道。
顾花语一点也想不起来,“多久的事?”
忍冬回道:“从施府回来的第二天,算起来,快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