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梧愣了一愣,“我父王?他……他要如何才能救嵇梁?申山已是凉国的附属国,本已屈居为臣,如今又有什么底气要求凉国放人……”
仰梧觉得这是个问题,是个根本就不大可能实现的空想。
封徊并未立即反驳她,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道“以后你就i知道了。知道的太早,未必就是好事。”
仰梧不解。
她怀疑地看着他道“你不会又打什么坏主意吧?”
封徊冷哼一声,“随本君高兴,你管不着。”
“……”
算了,毕竟不是人类,无法以人类的逻辑去理解。
夜晚的浮更山。
浮更山植株丰富,尤以生长药草而著名,但草药多生在险峻的环境里,稍不注意的话不仅药草没采着,还会把小命丢在这里。
风险太大,除了个别胆大的,没几个人想来冒这个险。
然而每件事都会出那么一两个例外,年少的沈寒清许是凭着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又因生带与山神的机缘,成为了为数不多不仅平安归来,且还随自己性子想去便去的人。
于是这偌大的沈家中,一个在众多后生中原本不起眼的、名叫沈寒清的姑娘悄悄地成长起来。
因战事的原因出门许久,再次回到浮更山,入目尽是山青水色。
若是平时她或许还会驻足享受一二,但眼下局势实在不能允许。
山神宫里,甄宓仰躺在一张竹制小床上,双目紧闭,整个人没有什么生息。
沈寒清有点紧张地问琴鹤“她怎么了?虽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但也不能下太狠的手。”
琴鹤了然一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就这么不信任我?于情于理,我都没有对她下死手的理由。况且……我与她,也算是旧交。”
沈寒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琴鹤点头,“当然可以。”
他带着她走向床边,由她端详着床上的女子。
她现在看起来很憔悴。白发皑皑,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没有丝毫起色。
“她这是……昏迷了?看这样子,难不成你……?”沈寒清看着像是已经死去的甄宓,脑中敏感地掠过一个可能性,于是便抬头眼神询问地看向琴鹤。
后者亦点头。
这种症状……神态几乎与死人无异,呼吸若有似无,然而却又始终保有体温……
他果然是用了忘忧草。忘忧忘忧,大梦三百,轮回尽忘。
服用忘忧草之人这三百年内不吃不喝也能性命无虞,然而醒来之日却如同再世为人,前尘尽忘。
“你为什么给她用忘忧草?”
沈寒清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
琴鹤略微僵了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日在战场上,其实我是占据了环境优势,单论实力,甄宓未必输给我。我冶不住她,她又不肯低头,就把这玩意儿给她吃了。横竖还能增长她的修为,省得她老是捣乱。”
琴鹤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觉得这个方法简单省事,又不会对甄宓造成伤害。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沈寒清会怪他下手重了……
可意外的是,她没有。平静的有些过分。
她低垂着眼,静静地看着昏睡的甄宓,眼中的光晦暗不明。
这不是……平常的她。这副样子,想必是心里有所计较了。
琴鹤尝试着问她“清儿?怎么了?是不是我下手重了些……但这药若要解,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过程有些麻烦……”
“不用。我没有怪你。我刚刚走神想了些事罢了,你莫要多想。”沈寒清后知后觉地回神,见琴鹤紧张,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着实异常。
她只不过想到了安簌,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她的宿疾……似乎并不是无药可医了。
只是……她又很是为难,为了自己的私欲牵扯无辜的人,此事又太过困难。
若说参与凉国的战事是因势所迫,所以一路上她也尽力救人想要弥补自己的罪过,可这次的想法就真的是出于一己之私了。
“唉……沈寒清摇摇头,转头又深深地看了甄宓一眼,轻声对琴鹤道“那就好生照料着她,我们……就先走吧。”
这语气实在无奈,想走又不想走,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深的纠结中。
琴鹤皱起眉头,她与他一向也没什么相瞒的,此时不愿意说,他也不强迫她,心中只望她莫憋坏了自己。
沈寒清是琴鹤的清儿,也是琴鹤心头的好。
浮更山被落霞笼罩,飞鸟也相伴着回了家门,琴鹤拉着沈寒清的手走在山路上,没有用法力,想陪她感受这难得的清静。
有多久……没有这样牵着她的手,好好地走一段路了?
自上次孟稚心病发,他们匆匆赶回凉国,又历经这几月战事,两人皆是疲惫不堪。
从浮更山回去后,又得面临繁杂的琐碎了。
他本世外散仙,何必入这尘世。但没办法啊,谁让他有了软肋。
从此他要与她一起遍历山河,一起看过人间烟火。
琴鹤拉起绿衫姑娘的手,放到面前轻嗅了嗅,她的味道,就和她的人一样,同样清幽明净,仿若初春嫩芽,醉人心间。
“清儿……你真好闻。”琴鹤闭着眼睛,唇瓣爱怜地擦过她的手背,像在梦境般喃喃呓语着。
沈寒清心中一疼。明明可以逍遥自在……做个清静神仙,可偏偏,就是遇上了她。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多么缱绻动人的爱意,令人心驰神往。
可是……可是……
沈寒清鼻头一酸,只在心底喃喃道“可是琴鹤……我终归,是个凡人呐。陪你走过一段温柔的岁月,我已然感谢命运。我如何……与天地相悖啊……”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想来琴鹤不会比她糊涂,即使她几次若有似无地暗示,他依然装傻充愣。
沈寒清也很无奈。
孟稚心的病情,凉国的战争……没有一样让人省心。
有时候她会意识到自己是个凡人,有时候又会忘了自己是个凡人。
最后沈寒清是被琴鹤抱回去的。许是这连日来太过疲倦,她竟然在半路就昏睡起来。
自己也是个不大的小女孩子呢,尽会逼自己了。
琴鹤摇头,在心里责备了她。
将她带回定安侯府安顿好后,又在深夜进入了孟云岚的房间。
房间里点着烛火,四角皆是华贵的明珠,即使烛火昏暗,房里依旧富丽堂皇。
孟云岚也真是奢侈。
琴鹤往客椅上一坐,端起早已备好的茶杯,身上寒气又冒了出来,冷冷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找我过来,申山出事了?”
孟云岚微笑,“道长好眼力。”
琴鹤冷哼一声道“那昏庸的申山国君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孟云岚指尖轻捻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似乎是……愿意帮我们攻打皋涂,以嵇梁为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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