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没见你爹啊?好着呢么?”
“在楼上呢,人老了,老病,行走也不方便。”
“我今天来还有个事想问问他老人家,我准备也把家里的房子给重修一下,你爹的状况,还能看日子不啊?”
“能看,偶尔也有人来家里让他给看个日子什么的,修房子可不是个小事啊,你这刚回来,可是有压力呢。”
“这个我知道,有压力,还确实不小,但你看看,周围的新房,把我家的那破土房衬着实在是看不成,昨天亲朋好友也都过来了,我把这事提了提,大家也都考虑考虑,能帮的先帮一把,房子修起来应该问题不大的。”
“也对着呢,你要想好了,这事能成,刚开春不久,现在修时间刚好,走,我带你上去给你问问。”
“要不明后天我再来吧,今天我这两手空空的,有点不好意思。”
“哎呀呀,我的老大哥啊,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走吧,来都来了。”
两个人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老阴阳盘着腿坐在炕上,这状态看着比老万的爹是好多了。
王德发对老阴阳是非常尊重的,有些东西,信不信的,可就真实的存在呢。他现在想起和老阴阳说过的每句话,都觉得这个老头子是真神。当初为了盗墓,问老阴阳风水的时候,他就给王德发说过,一定不能干断子绝孙、亏先人的事,真是一语中的啊。断子绝孙的事,王德发是成功的避开了,但这亏先人的事,王家几代里也就他做出来了。
“爹,以前的老会计,我德发大哥来看你了。”
“哦,回来了啊?”别看人已经老了,但依然耳聪目明、精神矍铄。可能跟阴阳这个职业有关系吧,所有人都觉得阴阳是能博古通今、看透两界、洞悉未来的,有这样的能耐,才能在这个职业里站稳脚步。
“回来了,昨天回来了。”王德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没多说。
“回来了就好啊,好好谋个营生,不做亏心事,往前看。”
“你说的对着呢,对着呢。老叔,今天来,还有个事想问问你,我想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了,你看能不能给帮着看个日子,什么时候能动土啊。”
“爹,你可得给我的恩人,好好看一个日子啊。”
“时间赶得紧吗?是要最近的,还是缓缓也行?”
“就最近吧,越近越好,你看哪天合适。”
“这个月的话,那就十六吧,十六是个好日子,动土开工,该有的环节不能少,不能动的地方别动。”
“好呢,好呢,这个是肯定的,一定按你的安排,十六号,还有十几天,准备的话,时间也充足呢。把你老人家麻烦了,谢谢啊!”
“我就走了,等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王德发和老二从楼上下来,临走的时候,老二从自己屋里拿出来了两千块钱给王德发“老哥,你要修房,开支不少,我这钱也不多,这两千你拿着,给你凑着点,就当是我给你的新房搭的礼了。”
这一下还把王德发给愣住了,再想想昨天晚上亲房邻居一听到他要借钱,那凝固了的空气,王德发就觉得这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啊。
“老弟,谢谢你啊,你这让我说啥好呢,说实话,我确实还有点紧张,这钱,你既然给了,我就拿着了,等我把日子转开了,我一准早早还给你。”
“跟我你还客气啥啊,你就拿着用吧,有啥帮忙的就吭声。”
从老阴阳家出来,王德发兜里揣着老二借的两千块钱,一路就往回走。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王德发刑满释放的消息估计早就已经传遍了所有人,大家也都没那么好奇,见面了可以回避一些让王德发尴尬的话题,就好像都是商量好的一样,尽量把一切变得和五年前王德发没被抓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但私底下到底是怎么讨论的,谁知道呢,嘴都长在各自脸上,谁也管不着谁。
王德发碰见认识的人,也是尽量把自己装的跟没有五年污点的人一样。他在路上也没多溜达,就奔着家里走去。
如果十六号动土的话,时间也不算是太宽裕,所以王德发得抓紧把钱的事落实了,然后就是找建筑队。镇上近几年兴土木,很多人看到了赚钱的机会,组织的工程队多得很,所以这个问题不大。王德发担心的就是这钱的事,他从昨天的情形中隐约能感觉到,估计亲房好友们能借的人不多,这也不能强迫人家,但王德发想挨个去问问,就算给点薄面,也能多少有借点吧。
“回来了啊,在老万家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到哪浪了一圈?”王德发一进门恰巧就被从厨房走出来的女人看见了。
“从老万家出来,去了趟老二家。顺便从他爹那问了问动土的日子。”
“你这人啊,想起一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说风就是雨,咱就那么着急要修房吗?”
“早修晚修都得修,还不如早点修,万一以后材料和人工涨价了,那不得多花一大笔钱啊。”
“你先把两个娃看着,一会成龙就放学回来,她回来我们就吃饭。”
“行呢。”
王德发去她母亲住的屋子,王来弟带着弟弟在奶奶的炕上玩着,两个娃娃不算调皮,与其说是奶奶看着孙子,不如说是两个娃看着他们的奶奶,王德发老母亲的状态,在今天他看过的两个老人中,算是不太理想的吧,比老万的爹好点。这也就是王德发为什么要着急地把房子修了的一个原因吧,他想让老太太能睁着眼看看这个家的变化,如果真有朝一日,老太太也随他爹而去的时候,也好有个交代。
看着一老两小在一起也没啥事,王德发回到自己的屋子。进门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幅中堂。他找了个锥子,走到中堂跟前掀起来,一层灰扬了起来。王德发靠近中堂后面的土墙,用手又擦了擦上面的土,找见了一个明显像是后来修补过的痕迹,用锥子撬开了一小块,从里面抽出来了三张已经泛黄的单子,这是王德发干会计的时候存的钱,他也想不起这些零零散散的钱是怎么被他攒着存起来的,他只知道,这些攒下来的钱,不是他当会计的工资。
这么一折腾,整个屋子一股子土味,王德发把门帘和窗户打开让透着,自己坐在凳子上把三张单子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数字都还清晰可见,就是已经五年过去了,这单子上的钱还能不能取出来,让他有点担心。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王成龙踏着点回来了。她看见王德发在屋子里,把书包往炕上一扔就去厨房帮她妈去了。自打从上学开始,王成龙每天中午回家第一件事就帮妈妈在厨房打个下手,或者看着妹妹和弟弟,晚上回来的时候,给后院的鸡喂完食就开始写作业。一学期多了,周一到周五,她都是这样规律的安排。在王成龙眼里,她还是当王德发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和孩子的相处,来日方长,所以王德发也没了这几天对孩子的焦虑,现在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手里这三张纸条,能不能变成钱。
没一会王成龙和她妈就开始从厨房里往主屋端饭了,王德发见状也一起去把饭端了过来,王来弟和王贵生已经过来了,老太太饭量不大,每次她的饭,王德发女人都会多煮一会,单独给她放在炕上的小桌子上。现在还能自己动手吃,这状态估计也过不了几年,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呢。
“我吃完饭出去一趟,信用社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吧?”
“在呢,上县城坐三轮车的那,一直在那。你干啥去啊?”
“我去看看这些单子上的钱还能不能取出来。”
女人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王德发放在桌子上的存单,这单子他从来没见过。
“这哪来的啊?这么多呢?”女人惊讶的问道。
“这你别管,总之是咱们的钱,放心吧。”
“你可是昨天刚出来啊,这钱要是来路不明,你就赶紧从哪来的送哪去啊,再别惹这种是非。”
“放心吧,这就是我的钱,啥问题都没有。我吃完饭去看看,如果能取出来,那咱这修房的大头就基本有着落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巷子里变化还是挺大的,你别转着找不见了。”
“不用,你忙你的,再变,大样子还是以前的样子,只要信用社在,我就能找得到。”
“要不就吃完饭,你跟着成龙,到学校会经过信用社呢。”女人想让这父女两多接触接触。
王成龙听到后把自己的碗筷一拿,出门就走了,撇下一句“不要跟着我。”
本来是一件好事,让女人这一搭桥,一顿饭不欢而散了。王德发把自己碗里的饭两嘴吃完,从他带锁子的柜子里把身份证拿出来,装好,又整整齐齐的把三张单子叠好,一句话没说就奔着信用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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