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饭,也就是一碗五味杂陈的白粥。
走到这桌子边,坐了下来的徐丹琪,什么事也不去掺和,就这样静静地等着曹祐,将那碗白粥从篮子里拿出来,然后慢慢地将这一大碗白粥喝了光。
她长这么大,喝过不少别人煮的粥,也尝过很多自己熬的粥,却只有这一次的味道很奇怪。
她不知道这碗粥,其实是李端蓉早些时候在家里煮好的,而不是曹祐在某个厨房里,亲自熬制出来的。
但她宁愿相信这就是曹祐煮的,只要她自己相信了,她觉得很多细节都已不重要了。
“……”
看完徐丹琪喝掉了那碗白粥,曹祐莫名有了种想哭的冲动。
他算是明白了徐度那种老家伙,为什么不喜欢唐曲明,也不想看到他曹祐离得她太近了。
在她肚子饿的时候,他连这一碗白粥都是从臭猫那里讨来的,不是真正依赖他曹祐自己的力量弄出来的。
若哪天她生病了,他又当如何呢!
什么年龄门户的,通通都是借口,钱财那种东西才是影响最大的,不管是在什么个年代里。
也许,他所能够给予的,也就这么多了。
“小师弟?小师弟……曹祐,你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也要学唐师兄那样,将所有怕被我听到的话都藏在心里呢……”
瞥见曹祐那低头沉思的模样,徐丹琪仿佛看到了此时此刻,他是在因为某件伤心的事而哭泣。
她又没说这碗粥不好喝,但她也没说这碗粥很好喝。
粗茶淡饭的生活,有的人喜欢,有的人讨厌,她是喜欢还是讨厌呢?
“徐师姐,我们回风梧山庄吧,这里太危险了……”
缓过劲来的曹祐,自己没舍得流一滴眼泪,倒见得他那徐师姐哭了。
不明白她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曹祐很想说些安慰她的话来,又自叹才疏学浅,不知道什么样子的话,才能够让她笑一笑。
“这里危险,风梧山庄就安全了嘛?你都不明白我想去哪儿,又想得到些什么,成天就知道徐师姐徐师姐的,不知道我听了会很烦啊?你和我爷爷都一个样,总是想着替我做决定,都没想过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想起了她爷爷,想起了唐师兄和他那三个娇滴滴的小媳妇,也想起了很多,很多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徐丹琪哭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伤心。
她明白很多事情不容易,也尝试着去改变过,可都没能够成功。
这样子的一个结果,她不想要去接受,又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可能这世上本就没有遗憾,只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追寻遗憾,因为只有遗憾,那些人才便能多点心安理得。
“那……你喜欢去哪儿?”
压抑不住心里的这份难受,左眼眶里流出了一行泪来的曹祐,到底是询问出声了。
他想要弄明白徐丹琪,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又最怕失去什么,哪怕那些东西,都不是凭他一己之力,就能够给予和守护的。
“……”
沉默,来得如此悄无声息。
徐丹琪从来都没想过以曹祐这个年纪,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前一会儿,她还在责怪曹祐的不懂事。
现在,她发现不懂事的那个人不是曹祐,而是多吃了几年酱醋糖的她。
机会,此时就摆在她的眼前,只要她说出一句她喜欢留在这里的话语,她就能够让自己的下半辈子,发生点不一样的变化。
止住了泪水的徐丹琪,在曹祐的眼睛里看出了些很认真的感觉。
曾有那么一瞬间,徐丹琪是相信会有那种可能的出现。
但转念间,她又明白了些连她自己都不想接受的结果。
她没有留下来,不是她不想留下来,是她认为离开会更适合她。
曹祐很强,在欧桓,以及那些来路不明的家伙帮助之下,会变得更强。
一个强大的人,是不能够有累赘的。
把自己当成了曹祐未来的累赘,所以徐丹琪选择了离开。
她没想过,她的出现影响了曹祐很多年,也没料到自己的离开,会让曹祐伤心很多年。
世俗的常理,左右了她的一生,也让她拥有了那个常人容易接受的一生。
尊重她这个决定的曹祐,走在了她的前面,似在帮她挡掉那些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知道没有特殊意外的情况下,他会跟普通人一样越长越高,高到拥抱着她的时候,能够用肩膀给她当枕头。
回到风梧山庄的那一刻,曹祐所在想的事,是自己应该长大一点了。
在他这个年龄,看似有无限的可能,实则也就只有一条路能走。
离开风梧山庄,离开霸刀门,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用自己的汗水与生命,从别人的口蜜腹剑之下,活出一条自己所能够活的道路来。
“丹琪?我的孙女呀,爷爷再也不替你做决定了,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坐在那门槛上的徐度,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当他在恍惚间,看见了他的乖孙女徐丹琪,就站在他面前时,徐度一把老泪纵横,很想让他的乖孙女能够原谅他。
站起身来的他,想要过去搂一搂他的孙女,又没能往前多迈出一步。
“爷爷……”
忘却掉了爷爷往昔,那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小跑过来的徐丹琪,伤心地依偎在了爷爷的怀里。
爷爷,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一个亲人。
他年纪大了,有事没事就担心着,自己会突然就逝去,不肯放心让她独自去面对,那些心怀叵测的奸佞之徒。
无法理解到爷爷的这一份良苦用心,徐丹琪虽还有一丝埋怨他,但是依旧抛舍不掉这份血缘之情。
“……”
抹掉了这一条泪痕的曹祐,依然明白徐长老对他有着太多的偏见。
将目光从徐长老,和徐师姐的身旁移了开,曹祐估摸着是东州变天了,那老家伙才会说出那些掏心掏肺的话来。
额,也不排除徐长老那般模样,实际上是在博取徐师姐的同情,以便他重新掌控徐师姐的未来。
让曹祐相信了那老家伙,并不是用心良苦,是人家那一声别扭至极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