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爷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作声,而是看向底下的谢老夫人。
言下之意很清楚,你的女儿你得出手啊,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留着给你们修理残局呢!
谢老夫人站了起来,大声道“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妾有要事禀告!”
太后淡淡地挥了挥手“这谢侯府,怎么赢得输不得啊,叫他们闭嘴,吵得本宫脑仁疼。”
便有人下去,将谢老夫人的嘴巴给堵住了,再反扭双肩按在椅子上。
谢老夫人羞愤欲绝,这简直是某大的羞耻!
谢瑶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出来,而是死死盯着那颗珠子。
又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珠子上的白雾越转越快,开始散失。
谢家人如释重负,全都盯着那颗珠子。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白雾散去了。
谢侯府众人正要松口,女官将珠子托了起来,为莫非“有异像。”
只包涵本应该清楚透明的珠子里,飘散着几缕黑黑的棉絮一般的东西。
什麽红莲啊,花啊,朵啊,都没有,仅有棉絮。
周采元阐扬得比谁都惊奇,她觉得,这应该是她下在药里的那种毒,起好处了?
因此这个贞珠,还真有几分意图。
太后道“不急,端庄起见,我们再等一下子。”
那珠子是不再转动了,始终便是保持的模样,乃至黑棉絮有越来越多的趋向。
太后便问“这是怎么回事?谢侯府的?”
谢老太爷猛地跪在地上,大呼委屈“太后娘娘饶命,老臣胆敢用人命包管,臣的孙女一定贞洁无暇!”
谢老夫人目呲欲裂,想要挣扎起来,却又被狠狠地摁了回来,临时间钗横发乱,茶水也被带翻在身上,说不出的狼狈。
“太后娘娘明鉴……臣女是明净之身……”
谢瑶极力稳住感情,长拜不起,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蒋贵妃眸子一转,笑道“这不是说这珠子年岁久了么?也可以坏了也不一定,还可以让人鉴别嘛。”
谢瑶表情大变,双手牢牢抠着冰冷的台面。
为什麽,该是周采元被审视身子,为什麽突然造成了她?
何处出了问题?
“也是,不能委屈任何一个好孩子啊。”太后叹了一声,问谢瑶“你可喜悦?”
到了这个境界,谢瑶还能说什麽呢?
只能强忍屈辱“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喜悦!”
谢老侯爷狰狞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珠子指不定老化了,周采元是不是也该……”
“给本宫掌嘴!”太后突然发怒“本宫久不出宫,倒纵得你们一个个目无父老了!”
有人去拿谢老侯爷。
谢老侯爷仓惶大叫“陛下,陛下救命啊……”
堂堂侯爷被压着掌嘴,也太丢脸了些。
天子干咳一声“母后,这老东西好久未曾出来走动,不懂事了,念在他老大的份上,略教训教训便得了。”
太后冷道“既然天子开了口,那便罢了,跪在一旁不许作声!否则唯你是问!”
女官拍了两动手掌,便有宫人过来,把谢瑶带了下去。
“两位姐姐稍等。”
周采元走过去,温柔地替谢瑶整理了一下披风,扶了扶簪子,浅笑着道“别怕,我信赖你是明净的。”
她的身量原便比一般女人高得多,认真是高高在上。
谢瑶眸色狰狞,阖上眼皮,深呼吸好几口,才算把这份刻骨的恨意咽了下去。
“多谢姐姐美意。”她蹲了个礼,微笑朴拙。
“我等你。”周采元道。
“咚”的一声,是谢老夫人不堪羞耻晕倒了。
谢老汉人突然站起来,膜拜下去“太后娘娘,求您开恩,老身这个孙女儿自来娇养惯了,胆量极小。老身担忧会吓着她,恳请太后娘娘容许老身陪着。”
无非便是不信太后罢了。
太后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准。”
谢老汉人阴沉沉地看了周采元一眼,拄着拐杖,虎虎生威地追了上去。
周采元面无表情,低眉垂眼地站在那边,谁也不看。
蒋贵妃死死盯着她,便像猎鹰盯着猎物,随时找机会扑杀。
太后却是面无表情,半垂了眼,一动不动。
燕易南和谢漪澜最安静,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谢老侯爷和全部谢氏,安静得可骇,似乎这事儿和他们没有任何干系。
又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宫人带着谢瑶和谢老汉人出来了。
“禀太后娘娘,谢大姑娘还是完璧之身!”
宫人的声音极大,吼得全场都听见了。
谢老汉人面前发黑,身子晃了晃,“咚”地跌倒在地上。
谢瑶失声悲啼,着谢老汉人哀戚地道“祖母,祖母!”
“快快!灌参汤!”太后镇定地批示着,怪责蒋贵妃“看看你们干的什麽事儿!看把老人家给气的!”
蒋贵妃气急败坏,却只能干笑“这……这怎么能怪臣妾呢……是……”
她本想说是太后的主张,却被太后抢过去道“是不能怪你,便怪老四!”
信陵王连忙辩解“皇祖母,孙儿也是为了大钱着想,不想让品行不端之人江蔽父皇,盗取高位……”
“你堂堂皇子,掺杂这些女人的事做什麽?”太后毫不包涵地斥责道“你的王妃是做什麽的?”
信陵王妃大惊,连忙撑着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怀了身孕,动作最笨拙,坐卧不宁“皇祖母……孙媳……”
信陵王连忙去扶她“是儿臣不想让这些琐事打搅王妃养胎……”
提到下一代,太后的表情软了下来,淡淡地道“好了,都是出于公心,便算了。”
蒋贵妃偷鸡不可能蚀把米,内心最不爽“陛下,经很晚了,您看是不是……”
太后却又道“不是还要比试的?”
“比试?”蒋贵妃心中一喜,“适才太后娘娘不是说,珠子也能测出滴血者的先天高低吗?”
太后郑重其事地道“准则是如此没错,皇家办事,考究的便是一个公字。
适才说了,只是检测贞洁,并未说要检测先天高低。既然谢侯府有谢侯府的办法,那便用谢侯府的办法吧。”
谢老侯爷眼睛一亮,感恩涕零“多谢太后娘娘开恩,多谢陛下开恩!”
众人将谢老汉人扶下去,请周采元和谢瑶走到台子正中。
太后淡淡地道“谢瑶。”
谢瑶刚刚平复的心境一下子又崩了,她停下来,不幸兮兮地看着太后“娘娘。”
太后道“适才的事……”
谢瑶眼里闪起光线,太后这是要给她赔偿吗?
倘如果赏她一点什麽,倒也可以弥补一下了。
谁知太后接着道“谁也怪不得,你的命运不好,你忘了吧。”
忘了?这是一句话便能忘了的?
谢瑶喉头一甜,好不容易才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是,太后娘娘。”她低着头,我见犹怜。
周采元经站到了比试的长案之后,浅笑着慰籍她道“人生嘛,哪能不碰到一点风雨?小事儿啦,不管如何,太后娘娘证清楚你的明净,开始吧。”
谢瑶紧咬牙关,恨不得便地杀死周采元。
她冒死挤出一个微笑“你说得是。”
谢老侯爷撑着一口老血,上前向天子等人说明比试的规律。
“谢氏女的血,关于谢氏子弟来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此次比试,会挑出十名身患重病的谢氏子弟,凭据抽签的方法,分别给他们服下谢瑶和周采元的血。”
“倘如果谁的血救治的人和效果至多最女人,那便说明她的血液更纯洁。”
“谢氏子弟,由谢氏供应,万不会作假,请陛下明鉴。”
燕易南皱眉“十名子弟?我怎么记得从前比试,都是挑三名呢?”
谢老侯爷淡淡地道“贤侄啊,这是在御前,是要当心谨严女人。”
燕易南冷道“你们突然提前比试,可见是服用了不少生气秘药,而周采元事前并不晓得,并未服用秘药,这是不公正。”
谢老侯爷嘲笑“贤侄此言差矣,既要比试,便该早作计划,哪能临时佛脚呢?
那也太儿戏了,不把大事当回事的人,怎么值得同情?陛下,太后娘娘,你们说是不是?”
天子淡淡地挥了挥手,表示赞许。
周采元一脸茫然“生气?什麽生气?我怎么不晓得?那是什麽?”
“嗤……”谢老侯爷笑了“看,这个怪不得我们了,她完全便不晓得这件事。
也是,谢侯府的秘药配方,从来只传嫡系……旁支不晓得也是有的。
倘如果谢姑娘喜悦,老拙倒是喜悦为你供应一碗秘药,便看你有无胆量喝了!”
他赌周采元不敢喝。
的确,周采元不敢喝。
但她会让谢侯府为了这碗秘药付出代价的。
周采元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喝了,开始吧。”
谢老侯爷轻鼓掌掌。
十个担架被抬了上来。
这些都是早便备下的,晓得要提前比试之后,火速从谢家后街抬来的。
一群男子,年龄从十二岁到三十岁不等。
全都瘦得皮包骨,肤色苍白,双目空虚,躺在担架上仅有进气没有出气。
周采元无意和其中一个人的眼光相触,心境便沉了下来。
这凡间,最惨的事,都在这里了。
从天子到台下的所有人,都麻木地看着,似乎全部,都是不移至理。
周采元看向燕易南。
燕易南的眼光久久地落在一个人身上。
人身量未足,细手细脚,秀外慧中,是个洁净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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