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一诺带着人绕过房屋,从后门进去。
先来的林嘉年已经控制了全场,到处都是西装男。
后门一进去是个厨房,饭店老板靠在门边上咬着烟,眼里是敢怒不敢言的凶光。旁边一个桃花眼的男人也脸色不善,颇有几分见过世面的胆色。
施一诺也不说话,径直走去楼梯间,正要上楼,楼上出现了动静,一行人下来了。
领头的理着板寸头,身材健硕,身上的衣服都困不住他的钢铁肌肉似的,在他的步伐中紧绷突显,一看就知道是个长期健身的人。
此人正是林嘉年,后面跟得全是他的人。
林嘉年边走边拧手腕,把指骨活动得“喀拉喀拉”响,似乎身手没得到发挥,很不过瘾。
“办好了?”施一诺等他下了楼梯,低声问。
“可不。”林嘉年一脸得意,把身后小弟手里的文件袋拿了拍到施一诺手上,“那孙子,我还没出手,他就吓得尿裤子了。”
施一诺叹息,不用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得到林嘉年的手段。
此地不宜久留,她转身依然从后门出。
路过厨房时,饭店老板见到林嘉年,眼神避了避,有了一丝胆怯。
桃花眼的那位,只把目光追随在施一诺身上,眉目间全是风流,很不正经。
施一诺嫌恶地瞟过一眼,掏出一沓粉红票子搁到案板,对着空气道:“来份炒面。”
老板愣怔了两秒,转而堆上笑,喊了厨师去开火。
林嘉年笑了笑,出了门才跟施一诺说:“怎么,要改邪归正了?”
扰了人家生意,施一诺那沓钱很明显是补偿的意思。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施一诺沉默了片刻,才回道:“要长久,终归是要走正途的。”
“怎么了?宋氏要倒了?”
林嘉年比施一诺大几岁,两人认识的时间有十年之久,彼此知根知底。
两人的保全公司,成立有四年了,主业是保安的招聘与管理,而这一项业务十之八九都是服务宋氏集团名下的小区和大楼。
只要宋氏不倒,仗着施一诺与宋氏不为人知的渊源,林嘉年觉得他
这辈子都能这么风光过了。
可是,施一诺想和他提的不是这些,而是一些明面上不太好说的副业。
就比如今晚这样,带了这么多兄弟来,行头搞这么大,不过就是收个债。
施一诺看着兄弟们都撤出来了,抬了抬手,让他们先上车去,她和林嘉年就着黑暗里的冷风说会话。
“很多事情,不打打杀杀也可以解决的。”施一诺试图好好摆一摆道理。
“师妹,你转性了?”林嘉年不可思议地拔高了喉咙。
以前,他和施一诺的相处里,不是一起打拳就是一起打架。尤其是打架,施一诺总是风风火火,怎么惹事怎么来,怎么威风怎么来。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施一诺对打架失了兴趣,渐渐内敛,变得深沉了。
林嘉年是练武的人,四肢发达,头脑却简单,又终究避忌施一诺的女儿身和她不为人知的身份,特别是在有了公司,事务多了之后,他和这个师妹好像渐行渐远了。
施一诺叹了口气,她知道变得人是她自己,她没有理由让别人也跟着变,但是她是保全公司的老大,她需要对公司负责,对所有兄弟负责。
“公司越大,责任越大,几百号兄弟看着你我,我们的引导作用很大。”她说。
“我知道,所以,你看我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就是做给他们看的嘛。”林嘉年笑了。
冷风吹过,他笑得憨直,又豪爽。
说到底,他今天带了兄弟们来,都是给施一诺仗义相助。也是做给兄弟们看,两位老板关系好着呢。
毕竟羽飞是施一诺一个人的,并没有他什么事。
得了别人的好处,总不能再回过头来指责别人的不是吧。
施一诺心存感激,又几分无奈。
双手一抱拳,对着林嘉年:“谢了。”
“看你,怎么现在跟我这么客气了?”林嘉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点不自在。
最后一个等炒面的兄弟提着炒面来了,交给施一诺,施一诺接了,往林嘉年面前一送:“请你的,今晚辛苦了。”
“呸,一份炒面就想打发我。”
师兄妹俩说说笑
笑,刚刚那理念不合的话题就此打和。
林嘉年往他自己车上走去,背对着施一诺挥了挥手:“有事就找我,师兄永远站你这一边。”
“收到。”施一诺看着他的背影,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这就是她的瓶颈之一。
她想把公司职场化,明里暗里都不被人诟病,更不是依附宋氏才能生存下去的公司。
可是她有着一个社会哥的合伙人,感情比亲兄妹还要深,打架时完全可以托付后背,让你无后顾之忧的那种。
她要怎样才能兼得?
*
回去的路上,施一诺坐了姚承志的车。
她把林嘉年给的文件袋打开,把文件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疑问了才收起,交给了姚承志。
车窗外,夜幕黑沉,凛冽的寒风张牙舞爪,在树木间留下狰狞的面目。
施一诺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开口道:“我们羽飞该做一些调整了。以后尽量减少抵押贷,业务上多往风投发展。”
羽飞因为资本薄弱,业务主要都在抵押贷上,风投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抵押贷风险大,一个不察就容易造成赖账,就像徐江涛这样的。要想收回债权,还得动用很多关系,还要麻烦到林嘉年和保全公司的兄弟们。
想要林嘉年少帮忙,收缩抵押贷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且,她的羽飞也不能一直这么小打小闹,要做强做大,风投才是前进的方向。
“可是风投的话,我们这种小资本……”钱太少了啊。
姚承志把后面的话省略了。
“钱方面,我会去找。”施一诺想起今天遇上的大佬,想来和他扯张证,不一定就能改变公司的命运,但一定不会比现在的情况差。
多给自己一个机会,兴许能冲出瓶颈呢。
姚承志点着头,两人一路又谈了些公司的事,到达香颐新城时,夜已深了。
*
楼道里静悄悄的,连感应灯都似乎陷进了沉眠,忘了工作。
施一诺脱下黑外套,散了头发,悄悄进了家门。
家里只有玄关处亮了盏灯,客厅里没有人,她的室友方丽彤的房门也
紧闭着。
守候她的宠物狗钱多多小可怜得抱着她的一只鞋子趴在门口,一见麻麻回来,兴奋地扑上去求抱抱。
施一诺抱起它,顺手提了自己的拖鞋,快速得进了自己的房间。
钱多多是条比熊犬,一身白毛茸茸,活泼可爱。
施一诺才养了它三个月,主犬二人的感情就好到没有对方不行了。
施一诺抱着钱多多逗了一会,放下后,迅速换了衣服,进卫生间洗簌。
方丽彤听见动静,打开门张望了过来。
“才回来啊?”方丽彤穿着睡衣,外面裹了个毛毯走过来。
“嗯。”施一诺慢慢刷牙,洗脸,身上的伤痛让她无法洗澡,只能将就着对付一下。
“你手怎么了?”方丽彤注意到她手背的创口贴了。
“被车撞了。”施一诺把衣袖撸上去,露出右胳膊肘上缠着的绷带,又抬了左腿给她看。
“啊,怎么回事?”
“就——”施一诺仰起头,把毛巾盖上自己的脸面,盖了一会后,拿开,脸上一丝笑意,“飞来横祸。”
“飞来横祸,你还笑。”方丽彤啧了啧,“不是被撞傻了吧?”
“我觉得,一个人想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些什么。”施一诺坦然,“要得到一笔飞来横财,就先付出一次飞来横祸,倒也没错,很公平。”
“飞来横财?你发财了?”方丽彤的小眼睛一亮。
施一诺瞧着她的喜色,只好道:“还没有。”
“嘁。”方丽彤顿时失了兴趣。
施一诺简单洗簌后,正想道晚安,回房睡觉,方丽彤却依着门,没有睡意地,一副想和她聊八卦的样子:“你知道吗?我今天在我们小区碰到谢旭谦了。”
“谁?”
“就一个长得又帅又有钱的男人。”方丽彤撩了下头发,“你不认识。”
“哦。”施一诺哑然,“那又怎样?”
“就……挺叼的,很冷漠,虽然又帅又有钱,但这人说话很毒。听说他30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不知道他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哦——”施一诺长长一声感叹,脸上无波无澜,“太晚了,早点睡
吧。”
“好吧。”
方丽彤之前被谢旭谦呛了那么两句,心里总有点不舒服,就想找个人顺顺气,可是施一诺一副了无兴趣的样子,她也只好作罢了。
*
可就是这么晚,有人还在忙工作。
谢旭谦坐在书桌前,推开电脑,揉了揉眉心。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端起黑咖啡喝了口。
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可是心里“有事未了”的情绪却不在工作上。
拿起手机,靠上桌沿,竖着转动了一会。
手机屏在指尖一会亮一会灭,像是勾动某个小心思。
谢旭谦点开来,打开“财迷”的微信,那头像上是一只在鸟笼里扑腾想飞的鸟,有着被禁锢的恐慌,可有趣的是,那鸟笼只有一半,鸟身后是一片敞开的自由。
“笨鸟。”
他唇角弯起,微微笑了。
施一诺的朋友圈设置了仅展示最近三天,可上面一条也没,看来小财迷比他想象的要内敛。
转去翻看短信,私立医院挂钩的银行卡消费记录上,赫然注明了施一诺的病历id。
他眼皮一跳,才发现这个id不是新号,前缀标识着首次就医的年份,算下来竟是施一诺3岁的时候。
他指尖顿了顿,先给司机老陈打了个电话。
又给他表兄周乐霖打了个电话:“帮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