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左先生带走了明明,秦嘉音跟着鲍公子回了东冀州。
因为有孕身体经常不适,鲍公子的几房妾室故意挑拨是非给她气受。
因为妾室有儿子非常得宠,每每有了纠葛鲍公子都责怪她善嫉,不够大度,这让秦嘉音受尽了委屈。
为了重获丈夫宠爱,为了有一个儿子她咽下了所有的眼泪,苦苦地熬着,认为有了儿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嘉音嫁入鲍家几年才有了一个女儿,眼睛还有疾病,鲍老夫人便认为她命中带煞处处刁难。
产期临近的时候朝中又发生了变故,牵扯到了鲍家。
鲍老夫人把这些事都迁怒到秦嘉音身上,认为是她带来的灾难,如果她不回来鲍家就不会交恶运。
寒天冻地的逼着她到琴韵庄园生产,而此时鲍公子却到京都去了,对妻子生产的事情不闻不问。
庄园里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秦嘉音气闷交加难产了,请了数次大夫也没有看到人影,在她的血快流干的时候大夫才赶来,总算保住了母子二人的性命。
虽然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虚弱不堪从此缠绵病榻。
有了嫡子,鲍公子对妻子的态度也有所改变,这让她看到了希望认为能重拾往日的恩爱,对婆母的刁难,妾室的挑衅更容忍了一些。
就在她憧憬未来好生活的时候,儿子得了怪病,哭啼不止高热不退,虽然请了名医医治也没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鲍老夫人失去了嫡孙,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秦嘉音身上,说她前世造孽太多,这一世才病女死儿。
这给了秦嘉音致命的一击,儿子是她的全部希望,没有了儿子,也就失去丈夫的关注和疼爱。
她已经抛弃了女儿,如今又失去了儿子怎么能承受的起?
悲痛欲绝几度昏厥过去,这时她需要丈夫的安慰和陪伴,但鲍公子没有来看孩子,更没有安慰伤心欲绝的妻子。
任由她一个人面对丧子之痛和巨大的压力,这使秦嘉音彻底崩溃了。
她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去见鲍公子,乞求得到一点慰藉却被拒之门外。
秦嘉音绝望了,她登上了鲍家为祈福修建的塔楼,在这里可以看到丈夫的书房。
她痛苦地嘶喊,希望能见丈夫最后一面,给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也不枉付一片真情。
书房里人影晃动,但窗户始终没有打开。
秦嘉音在寒露里苦等了一夜,天亮时分万念俱灰,恨绝了尘世的谎言,看透了人心的黑暗。
喊了一句“鲍郎,我终究是错付了你。”抱着儿子幼小的尸体从塔楼上跳了下去,头撞在冷冰冰的石头上香消玉殒。
鲍家对外称秦嘉音产后虚弱经不起丧子之痛,病死了。
秦嘉音是鲍家的长子长媳,按鲍家的家世应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请道士、和尚念经超度。
但鲍家三日后就草草下葬了,没有通知远在京都的秦家也没有通知左先生。
听完这些,左先生一口气没有上来又气晕了过去。
木樨把她扶到床上让其休息,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接受不了,需要有一个接纳缓解的过程。
深感人心凉薄世事难料,推开窗户看着惨淡的月色,心中泛起一阵凄凉。
秦嘉音的琴声犹在耳,她琴艺超然是一位才女,却没能躲过情字,逃脱悲惨的命运。
年纪轻轻一命呜呼被埋到了阴冷的地下,明明没有娘亲了,她知道了会伤心吗?
一个黑影出现在窗前,挡住了月光。
看到来人木樨漠然道“霍公子。”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遇到霍文兴。
霍文兴神色肃然转身走到紫荆树下,木樨也跟了过来,还没等她说话对方先开口了。
“秦嘉音嫁给了鲍公子就是鲍家人了,她的生死是鲍家的家事,别人没有权力插手。不管她的下葬是否符合规制,你们也不能过问。”
他的语气很强硬,不容违抗和反驳。
木樨已经习惯了他强硬的态度,霸道的行为,很平静地说“多谢霍公子提醒,左先生是秦嘉音多年的好友,忽闻噩耗难免会伤心,吊唁哭诉一番也是人知常情。”
霍文兴好像不懂什么是人之常情,语气依然咄咄逼人,“姓左的不过是一个落选的秀女,鲍家的事轮不到她过问。”
木樨被激怒了,“她不过是为自己的好友伤心,何错之有,鲍家就不允许祭拜一下故去的人吗?身份虽然高贵却连待客之道都没有,枉为高门贵族。”
霍文兴逼视着木樨,“姓左的和有夫之妇勾搭成奸,人品不端,鲍家不许她祭拜是怕有辱逝者的名声。你还小不要被人利用了!”
木樨觉得被打了一闷棍,左先生和有夫之妇有染,是那个披黑斗篷的人吗?
霍文兴继续道“鲍公子一直反对秦嘉音和她往来,如果不是她从中挑唆他们夫妻的感情也不会一再的起波澜。她明明知道秦嘉音有孕在身,还故意写信来让她提防丈夫,打压妾室。”
“幸亏这些信没有落到秦嘉音手里,要不然能否平安生下孩子都难说。嫁为人妇就要有妇人的样子,孝敬长辈,顺从丈夫,抚养庶出的孩子是为人妻子的责任。”
“你告诉姓左的,不要去找鲍公子,要不然会有她好看的。”
木樨这才知道秦嘉音并没有收到左先生的书信,鲍公子扣押了信件,通过这样的方式斩断她们之间的联系。
嫁为人妇要承担妻子的责任,那丈夫就可以三妻四妾,无视妻子抛弃孩子吗?天下没有一边倒的道理?
“丈夫可以三妻四妾,妻子就要委曲求全,秦嘉音失去了孩子不应该得到丈夫的安慰吗?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有什么错?”
霍文兴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充满了凌厉之色。
“鲍公子是鲍家唯一的嫡子,鲍老夫人希望孙儿承欢膝下也没有错。秦嘉音没有儿子,那她就必须接受鲍公子纳妾生子,鲍家有爵位承袭,不能后继无人。”
“男人纳妾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别人都可以接受,她为什么要折腾,就因为她会抚琴?天下的才女数不胜数,在繁衍子嗣面前才华一文不值,有孩子得到丈夫的疼惜才是最大的幸福。”
木樨听着霍某的教诲,气得浑身发抖,她不想跟一个跋扈无理的男人讲道理。
“多谢霍公子教诲,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霍文兴也感觉到了她的愤怒,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鲍家是你们招惹不起的,如果今晚没有我,你们就露宿路边了,半夜三更被人砍了拖到秦嘉音坟里去也没有人知道。”
“天亮赶紧回西汶州去,不要再提鲍家的事,这些都和你无关。你不是喜欢开药铺嘛,自扫门前雪好好地卖药就行。等你再长大些,我自有安排。”
木樨这才知道,她们能到琴韵庄园里借宿是托霍某人的福,真可笑。
“多谢霍公子关照。”
她累了,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霍文兴看出了她的疲惫,“木仙你还小不懂世间的残忍,成年人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鲍公子草草安葬了秦嘉音也是被逼无奈,太后守寡的侄女毓灵郡主看中了鲍公子,要选他做夫婿,为了鲍家的仕途他必须答应这桩婚事。”
木樨用手捂住嘴,以免破口大骂。
男人很薄情也很现实,现实到令人齿寒。
妻子和儿子尸骨未寒,鲍某人就另寻新欢了,女方还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寡妇。
太后把持朝纲,迎娶了太后的侄女就等于走上了权力的巅峰,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她缓缓转过身,向屋里挪去。
霍文兴看了看她纤细的身影,决绝地离去。
木樨一夜都在辗转反侧,天亮时分才睡了一小会儿,睡意朦胧间被巧珞喊醒了。
“姑娘快醒醒,左先生找鲍公子理论去了,不想遇到了鲍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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