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妙婉看到眼前男子爽朗的笑容,心中嘭嘭直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种落落大方和自信,她遇到的所有男子,都不曾拥有过。
尤其是,他的牙怎么那么白……
“王泰,你抢了王府的赌坊,害得我爹病重,你可知罪?&nbp;你见了本郡主,还不跪下!”
咄咄逼人的话语,从朱妙婉的嘴里说来,却是含嗔带怒,好似撒娇一般。
“跪下?”
王泰微微一怔,哈哈笑了起来。
他跳下马来,来到朱妙婉面前,正色问道:
“郡主,这么说来,你真是秦王的女儿了。我想问问你,说我王泰抢了赌坊,你有什么证据吗?”
王泰继续说道,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雪白的牙齿,爽朗自信的笑容,镇定自若的表情,让朱妙婉心慌意乱。
文世辅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看的出来,这位秦王府的小郡主,已经是少女情怀,春心萌动了。
他看向王二,只见他轻轻摇头,不由得莞尔。原来,这位威猛的汉子,也是看的明白。
打量着朱妙婉,王泰目光中的欣赏,慢慢化为冰冷。
“郡主,那次在草市上,有几个汉子刺杀我,我想问问你,是不是你指使的?”
王泰忽然想起了郑雄临死前的话语。既然不是郑雄指使,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秦王府了,也许就是这位郡主一手操纵。
“不错,就是我找的南山的土匪。不过,幸亏你命大,否则,你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朱妙婉满不在乎的话语,让旁边的文世辅和王二都是面色一变,王二怒容满面,立即大喊了起来。
“火铳手,准备!”
所有的火铳兵都是举起火铳,瞄准了前方的朱妙婉等人。
不但朱妙婉脸色煞白,其他的卫士也是人人惊恐,有人甚至发起抖来。
看到朱妙婉等人的神态,王泰微微摇了摇头,他喝退身前的两个乡兵,打马上前几步。
“郡主,说我抢秦王府的赌坊,只不过是捕风捉影,反而郡主你一再刺杀我,证据确凿,你说说,谁才是恶者?&nbp;我又该怎么对付你啊?”
朱妙婉俏脸更红,在男子炯炯的眼神注视下,竟然不敢对视,说不出话来。
卫士们暗暗心急,平日里古灵精怪、擅长诡辩、口若悬河的郡主,今天怎么口吃起来。
“王守备,这是一场误会,先放下鸟铳,免得误伤!”
带队的卫士赶紧挥了挥手,身旁的王府卫士赶紧放下了弓弩。
王泰点了点头,所有的火铳兵都是放下了火铳。
“王守备,谁不知道,这方圆百里,就你的势力最大,手下成千上万。这事不是你做的,难道是旁人做的?”
卫士小心翼翼,鼓起了一丝勇气。
“真是可笑,就你那么一点东西,不值得我动手。”
王泰面色平静,虽然是自己干的,嘴上却是死硬。
“我要抢,就去抢秦王府!&nbp;听说,那里面可是有数百万两银子。”
“王守备,你大……”
“啪”的一声,卫士面色通红,话还没有说完,身头上已经挨了朱妙婉一鞭。他赶紧捡起头巾戴上,再也不敢吭声。
“插什么狗嘴,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朱妙婉厉声呵斥着卫士,她已经恢复了镇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王泰,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来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要伏击你?”
王泰看了看文世辅,相对一笑,随即岔开了话题。
“郡主,秦王府富可敌国,你也是锦衣玉食,外面百姓却是嗷嗷待哺。赌坊被抢,百姓能有口饭吃,这也算是秦王府行善积德吧。”
想起那些抢来的银子,可以支持军中几个月的开销,王泰心里爽快至极。
王泰的话,让朱妙婉眉毛一翘,眼睛一瞪。
“王泰,你说的轻巧,那些个泥腿子的死活,又关我秦王府何事?&nbp;行善积德,怎么不见你去做散财童子啊?”
朱妙婉的话,让王泰不由自主脸色沉了下来。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个皇亲国戚,纸醉金迷,个个心硬如铁,那有半点人情味。
“你这女子,我家大人散尽家财,以一人之力,养活了十几万流民,你堂堂秦王府,天潢贵胄,富可敌国,你们又做了什么?”
文世辅冷冷哼了一下,大声说了出来。
王二也是怒声喝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屎郡主,再敢对我家公子无礼,拆了你的狗屁秦王府!”
秦郡王当日抽他一鞭子,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如今面对秦王府的显贵,他是怒气勃发,毫不留情。
朱妙婉小脸通红,委屈至极。她看的清楚,要是惹恼了对方,吃不了兜着走,只有把嘴紧紧闭上。
何况,她也不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她只是想见一见对方,她又有什么办法。
“没有这些泥腿子,谁供养你秦王府上上下下几千人吃穿用度?&nbp;没有这些泥腿子,你郡主五谷不分,百无一用,只怕会饿死冻死。”
王泰下了马,走到朱妙婉面前,盯着她,眼神冰冷。
“天下大乱,盗贼峰起,正是因为你们这些皇亲国戚、豪强官绅强取豪夺、良田千万顷、锦衣玉食,而百姓缺衣少食、卖儿卖女,以至于不得不揭竿而起。你的锦衣玉食,是建立在百姓的累累白骨之上,你心安理得吗?”
王泰的话义正言辞,仿佛老师课堂上训斥脸皮薄的学生,学生面红耳赤,被轮番教训,恼羞成怒之下,朱妙婉咬咬牙,挥起手里的马鞭,一鞭抽下。
王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鞭子,轻轻一拽,朱妙婉身不由己,身子向前,眼看就要撞上王泰。
周围的卫士谁也不敢动弹,生怕对方的火铳兵控制不住,痛下杀手。
朱妙婉要去摸刀,王泰本来伸向她腰间的手,碰到朱妙婉的前胸。
触手胸前的一团坚硬,王泰不由得心中一激灵,赶紧把手顺势滑了上去,手指掐在了朱妙婉的脖子上。
另一只拳头作势要打出,看到对方倔强通红的小脸,粉红的嘴唇,王泰不由得心里一软。
说起来,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女孩而已,让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郡主,我从不打女人!&nbp;你为人还是善良些,你也要永远记住,女人不要对男人动手,没有任何好处。”
“王泰,你……”
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男人气息,想起刚才对方的“袭胸”行为,朱妙婉脸色更红,心也“怦怦”跳了起来。
看了一眼羞涩不安的朱妙婉,庆幸小女孩没有揭穿自己的“流氓”行径,王泰放了手,过去上了马。
“郡主,回去吧,国事艰难,我就要带兵出征。想找我的麻烦,等我活着回来吧。”
王泰轻轻摇了摇头,打马就要离开。
“王泰,那你一定要回来啊!”
朱妙婉脱口而出,整个脸蛋红了起来。仿佛是欲盖弥彰,她跟着大声喊道:
“王泰,等你回来,本郡主一定要和你算账!”
王泰挥挥手离开。后面的火铳兵纷纷上马跟着离开,龙精虎猛,人数达数百人之多。
“郡主,王泰人多势众,这次不行,咱们下一次再找机会!”
卫士心有余悸。今天差一点,自己这些人就做了枪下游魂。
朱妙婉眼神迷离,她看着王泰等人离去的方向,恍然若失,诸般情愫,化为幽幽的一声叹息。
“郡主,还是回去吧。今天的奇耻大辱,总有一天咱们会报!”
卫士看朱妙婉痴痴呆呆,脸上阴晴不定,还以为她被对方欺负,心里头难过,赶紧上前劝道。
“奇耻大辱个……”
朱妙婉的粗话,终于忍住,手里的鞭子挥到半空,停在了那里。
“回去吧。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提。否则,休怪我……”
似乎想来了什么,朱妙婉的话戛然而止,换来一句有气无力。
“回去吧。”
她上了马,忽然停下,向一旁的卫士问道。
“东虏大军,已经入塞了吗?”
“郡主,东虏大军已经入塞,至于多少人,到了那里,就不得而知了。”
“一群废物,还不如王泰!”
卫士肯定的回答,让朱妙婉眼睛一瞪,她没有再挥鞭子抽人,嘴里喃喃自语。
“王泰,是条汉子!”
卫士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郡主,你怎么知道王泰要去对付的是鞑子,而不是流寇?”
朱妙婉微微一笑,嘴角上扬。
“潼关南原之战不过刚刚结束,流寇已经是惊弓之鸟,区区数人,逃入了深山老林。王泰要是去追击流寇,为何当时不趁热打铁,反而东虏入塞的邸报传来,要去出征?”
卫士恍然大悟,不由得摇了摇头,感慨道“想不到这王泰,竟然还是条好汉!”
王泰和部下一路同行,人群中的张虎暗暗心惊。果然如王泰所说,想对付他的人还真不少。
“处之,你放了秦王府的人,小心后患无穷啊!”
打马同行,文世辅也是摇头。这些秦王府的皇亲国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天要不是他带人迎接,恐怕王泰就遭了毒手。
“文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王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朱妙婉那女扮男装的身影来。
“处之,听你刚才话的意思,你马上要领兵出征了?”
文世辅心情沉重。他显然没有想到,王泰立即要出兵北上。
“事不宜迟,最多七日,我就要领兵出征。到时候,家里就靠你了。”
王泰话刚说完,王国平打马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公子,大军出征,我王国平愿为马前卒,冲锋陷阵,九死不悔!”
王国平说完,后面的董士元也打马上来,兴高采烈。
“公子,人生苦短,若不能建功立业,纵横沙场,与庸人何异?&nbp;小人愿随公子出征,鏖战疆场,甘为公子驱驰!”
“公子,小人愿意随公子出征!”
“小人愿意!”
“小人愿意!”
后面几个中低级军官人人脸色通红,个个踊跃兴奋。
“好!&nbp;兄弟们!”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军心可用。
“兄弟们,咱们抛头颅洒热血,闯出一个大明盛世!&nbp;你们说,好不好?”
“好!&nbp;好!&nbp;好!”
王泰哈哈大笑,打马向前,众将慷慨激昂,人人脸色奋然,纷纷打马上前。
前方阳光灿烂,但迎接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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