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刘胜将无人机收回。邓飞随即启动推进器,缓缓向着海湾开去。
赵新和赵亮来到主甲板上,先将两门D30的炮口调整到水平方向,然后两人便各自上了一辆“ZU-23”双管高射炮。
十几名水手蹲在两门高射炮的四周,身边放着几十个装满炮弹的弹药盒;在每座炮台的旁边,还预备着四根备用炮管。“ZU-23”因为射速过高,所以每根炮管在发射100发炮弹后,就要及时更换炮管。
久藏手下的三个排也来到甲板上,他们都蹲身躲藏在沙包墙后面,准备在攻击时射杀木船上和海滩上的清军。
安排好一切后,赵新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到六点了。
此时驾驶舱里的邓飞转动舵机方向盘,雷神号在海湾内船头向西,稳稳的停在了距离清军船队五百米的海面上。
由于航速缓慢,此时除了风声、海浪声,再无其他。
刘胜带着三个已经等候多时的水手来到船艏,他们先将船艏处的锚链固定销拉起,然后扳动拉杆,将马达与锚链的传动轴连接到一起;随即转动了一个红色的转盘,开始释放锚链刹车。
十几秒后,“咚!”一声金属响声从船艏内部传出;一个水手打开马达后面的开关,随着巨大的“轰隆轰隆”声响起,巨大的锚链被缓缓放入海面。
当放了一段锚链后,刘胜关闭了马达;负责刹车的水手急忙转动转盘,将释放的刹车收紧。之后,一个水手将马达和锚链的传动轴分离。
他们在等待邓飞的下锚命令。
此时雷神号的行迹已经无法隐藏,锚链转盘的巨大声音惊动了木船上放哨的清军水手。微微晨曦中,清军的哨兵看着不远处巨大的雷神号,瞠目结舌,连敲锣发警报都忘了。
几分钟后,步话机中邓飞大声喊了一句:“下锚!”
负责刹车的水手快速转动转盘,随着几声“卡拉卡拉”的巨响,锚链开始了飞快的滑动。摩擦中铁锈带起的滚滚烟尘被海风吹散在船头。
十几秒后,锚链很快就停止了滑动,负责的水手又赶紧收紧刹车,拉下了马达位置的一个拉杆,用以固定锚链。
刘胜这会已经飞快的跑到一辆高射炮上就位,这样雷神号右舷面向清军的一侧就有三门高射炮可以同时射击。
此时清军的战船上已经锣声一片。其实不用哨兵敲锣,锚链快速滑动的巨大噪音已经将海边所有的人全部惊醒;两里地外的清军营地也听到了。
“快!快去禀告大帅!敌船来袭!”一个反应还算快的清军水师佐领大喊着。他扭头又冲其他水手喊道:“快!赶紧把炮口转过去!准备开炮!”
十几个水手赶紧冲到船头处,开始吃力的推动着两门子母炮;其他的水手纷纷跑到船舱里取出火药桶。
来不及了!雷神号上的赵新三人已经调整好了方向,几乎同时踩下了发射踏板。
“ZU-23”说是炮,但发射时的声音却像是急速的巨型打字机的声音。赵新轻轻一点踏板,至少五、六发炮弹就被放了出去。炮弹壳飞速的抛出,叮叮当当的掉落在甲板上。
随着一道道红色的流星从炮口喷出,远处的清军几条战船上,霎时间就升起了一团火光。赵新等三人将眼睛贴在瞄准镜上,双手紧紧的抓着炮身上的把手,不停的踩动发射踏板进行点射。
不知道是不是击中了火药桶,一艘清军战船的船头处,突然就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两门青铜炮从甲板上掀飞,一门掉落海中,另一门则砸中了旁边的战船甲板。
火光中,除了浑身着火跳进海中的水手,船尾处的水手都在尖叫着四散逃离。很快,随着十几发炮弹再次击中这条船的船身,在爆炸的火光和木板飞溅中,整条船居然被打成了两截,很快就沉入了水底。
此时飞马赶到海岸上的几个巴图鲁侍卫看的目瞪口呆。
海面上,道道红色的光芒从那条白色的大船上射出,高射炮射击时的呼啸在海峡内回荡。背对海面的战船上,船尾被炮弹打的稀烂;甲板上水手们死伤惨重,清军根本来不及还击,到现在连一炮都还没放。
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海湾内清军的战船大部分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离岸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听到鄂人来袭消息的福康安和十几个贴身侍卫正躲在这里,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
看着远处的白色大船,福康安满脸震惊。这样的场面他从未见过,也根本无法理解。
“这就是鄂罗斯人的大船吗?!”
他注意到这船不同于他在广州见到的英国人或是荷兰人的大帆船,只在船艏和船尾楼上离着两根白色的桅杆;而且船身上也看不到密密麻麻的火炮舷窗。喷吐火光的位置就是在主甲板上。
可这炮也太猛了!声势如雷霆万钧!自己率领的这些战船只要中弹,没有不着火爆炸的!
“这都是什么炮啊?!”
此时几发炮弹突然袭来,打的巨石火光四射,石屑乱溅。一个胆子极大的侍卫探头看了一眼,面朝大海的石头上,一个大坑还在冒着青烟。
“主子!这里太危险了!”几个侍卫纷纷说道。
福康安一脸震惊的收起望远镜,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主子,撤吧!”
几个侍卫看到福康安还在发着呆自言自语,互相使了个眼色,架起福康安就往回撤。
他们刚把福康安扶到马上,就听见军营的北边和东边的山上传来了密集的枪声,那“砰砰砰砰”的射击声连绵不绝,如同爆豆一般!
坐在马上的福康安大惊,大叫道:“糟了!”
这枪声绝不是自己人的火枪,清军所装备的火绳枪射击时声音短促,根本没有这么大动静。
福康安大喝一声,打马飞快的回到营门处。只见营内的八旗骁骑们都趴在地上,躲在障碍物后面。几十个汉军鸟枪兵的尸体倒在营内的空地上。
“大帅!快下来!危险!”
身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福康安还来不及看是谁,就被那人一把拽下了马,摔的头晕脑胀。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噼噼啪啪”的一阵枪声响起,身后的十几名侍卫纷纷中枪落马。
等那人将他拖拉着拽到一辆炮车后面,福康安这才看清是海兰察。
“怎么回事?!”福康安叫道。
海兰察的脑袋上落满了碎草屑,脸上也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肉皮翻开了指宽的一道长口子,流着鲜血。
“咱们被偷袭了!”海兰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顾不上脸上滴落的血水,探头观察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早上几个前锋没回来,我就感觉不对劲。正想着再派人手,可巧南边就出事了。您让我调鸟枪兵过去,结果刚开始集合,贼人就开始放铳。
大帅!不对劲啊!我老海打了这么多年仗,缅甸人的大营也蹚过,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密的火枪射击!就这个打法,他们得有多少火枪兵啊!”
福康安苦笑道:“调过去也没用,根本打不到。鄂人的大船在海上一里多地外,就算是子母炮也很难够得着。”
“那咱们也不能这么光挨打啊!”
福康安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即目露凶光的对福康安说道:“海公,咱们说什么都要打一下!就算是败了,也得知道贼人深浅!”
海兰察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水,低声道:“先让鸟枪兵吸引对方火力,我带五百人从南边绕上去!”
“海公!成败在此一举!你去召集人,这边我来组织鸟枪兵和火炮反击!”
海兰察恶狠狠的对着旁边一个手臂中弹的侍卫说道:“大帅就交给你了!我要是败了,你就带着大帅往西边山里逃!记得带上几个库尔喀齐猎人,他们认路!”
那侍卫咬牙忍住伤口的疼痛,毅然答道:“军门,您放心吧!”
海兰察点点头,冲福康安淡淡一笑:“大帅,我走了!”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福康安心头一热,却是喉头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自诩征战多年,未尝一败。谁知道竟在关外苦寒之地栽了这么个大跟头!日后朝野中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想到父亲在世时曾训斥自己就是个快犊破车、纸上谈兵的“赵括”,福康安感到又悔又羞。早知道昨天下船后就应该不顾全军疲惫,直扑贼人驻地!大意了!
皇亲贵胄的血脉在他身体里奔涌,骄傲的出身让自己决不能跟个无胆鼠辈一样低头躲藏!
想到这里,福康安伸手摸向腰间的宝刀,一摸却是个空。他顾不得再去寻找,回身从那个受伤侍卫的腰间抽出了刀;然后猛的站起,一边快速的跑动,一边举刀大喊道:“将士们!贼人的火力无法持久,马上组织还击,跟我冲!”
一众抱头躲在各个障碍物后面的清军看到主帅如此,顿时热血沸腾,大喊大叫的拿着武器冲了出来,掩护在福康安周围。
“大帅!标下听您吩咐!”
“大帅!您说怎么打吧?!”
福康安将手中长刀一指,命令道:“大炮全部集中向东面的贼人轰击!鸟枪兵抵近射击北面山坡上的贼人,掩护甲兵冲锋!我们跟贼人近战!”
“标下谨遵将令!”一众协领、佐领大声应着,纷纷招呼各自手下人马准备。
清军营地东侧的山坡上,王远方带着两个连守在这里;北面是吴思宇带领的另外两个连。他们这一夜山路走的十分辛苦,十几个士兵的脚被扭伤,还有两个士兵的脚骨骨折。王远方最后还得派恒吉和几个士兵原路送伤员返回。
最后他们赶到攻击位置时,已经过了六点。听到南边传来的炮声和爆炸声,王远方顾不得让手下士兵修整,马上命令手下对准清军大营射击。
仓促之间,这些在山林间赶了半宿路的士兵们又累又渴,听到长官命令,连忙压好子弹,举枪对着清兵营地就是一通乱放。结果打了半天也没打死多少清军,把透过望远镜观察的王远方气了个半死!
他马上叫过一个传令兵,吩咐道:“告诉虎吉!让士兵都不要急,瞄准了再打!”说完,他又找到另一位连长—胜海舟,同样做了交待。
过了一会,阵地上开枪的速度明显就放慢了下来。士兵们举枪寻找着目标,瞄准后才轻轻扣动扳机。
透过望远镜,王远方突然看到一个长相白净的小瘦子,举着刀跑了出来,他刚想命令身边的士兵射击,那瘦子一个闪身,跑到了一个大帐篷后面就没影了。王远方来回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也就不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