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暮眼中的柳如眉变了很多,没有了以前嚣张跋扈的骄纵,反而变得愈沉默寡言。
尤其是三哥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她看上去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沈燕柔也是,不说话,只默默低着头。
沈策先更是如此,一夜之间,仿佛连目光都迟钝了很多。
莫水芙依然默默跪着,许朝暮都知道,她跪了一天了。
“水芙,起来吧。”许朝暮弯下腰道。
已经在下小雨,所有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水珠,而且雨水有下大的趋势。
有佣人赶紧过来给他们撑伞,但大家的身上还是湿了一片。
许朝暮从头到脚都是凉的,比这雨水更凉。
莫水芙不说话,只看着墓碑,淡淡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许朝暮看不懂莫水芙的眼神,那种眼神,明明是心死……
莫水芙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旗袍,水滴顺着她的额头滴落下来,她眯着眼睛,目光却没有离开墓碑上的照片。
“世寒……”她轻轻喊了一声,嗓音低哑。
“水芙,别这样,起来吧,我们改天再来看世寒。”柳如眉道。
“是啊,弟妹,世寒要是看到你这样,他也会心疼的。”沈燕柔也劝道。
“让我和他单独再呆一会儿好不好……”莫水芙的语气里有恳求。
沈燕柔和柳如眉看了一眼,都很难过,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四周的空气很压抑,气氛也是安静得可怕。
在这儿,能听到山涧里潺潺的流水声,还有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
莫水芙的头被风吹起,她整个人都很憔悴,她只看着墓碑,不说话。
风太大了,这儿很冷。
沈迟将外套脱下来披在许朝暮的身上,佣人也给莫水芙拿了一件披肩。
最终,柳如眉还是点点头:“那我们去路口的车上等你,你快点回来,外面冷,世寒会心疼的。”
“嗯。”莫水芙应了一声。
“唉……”柳如眉长长叹息。
柳如眉和沈燕柔走了,沈燕柔还有点担心,一步三回头,看着莫水芙。
路口离墓碑不远,她们坐上车后一直盯着莫水芙的地方看,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许朝暮和沈迟也上了车,车上的温度和外面截然不同,许朝暮的身体还在颤抖。
所有人都走了,墓前只有莫水芙一个人。
她静静地跪着,背影凄凉而落寞。
风和雨扫过她的脸庞,她乌黑的丝被风轻轻吹起,树叶从枝头落在她的肩膀上,一切都那样哀戚。
到处都是沉寂,安静无声。
“世寒,我说过,我会陪你的,一直陪着你。”
莫水芙的声音很轻很轻,犹如树叶落在水面……
她想起她第一次和沈世寒正式见面的场景,他出手救了她,可她不领情。
还有后来,他在众人面前给了她一个很盛大的表白,他本不是一个很有情调,很喜欢浪漫的人,但那一次的表白却让她终生难忘。
时常在午夜梦醒时,她就会想着那一次,想着想着,她就会笑出声来。
她爱他,日久生情,有过争吵,也有过执拗,但最终,他们彼此相爱。
所以,她爱他,不管是在这个人世,还是去另一个天堂……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男人的脸庞,唇角溢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笑如罂粟,美到极致。
“世寒,我来陪你。”
良久后,她才垂下手,从手腕的手链上取出一颗红豆模样的药丸。
自从知道沈世寒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时,她就弄来了这药丸,做成红豆的模样,却比红豆的相思还要苦。
红豆生南国,春来几枝。
药丸的主要成分是磷化锌,剧毒。
莫水芙扶着墓碑,右手落在照片上,目光渐渐迷离……
“念念,对不起……”莫水芙在心中轻念一声。
身后的几辆车里,因为烟雨朦胧,谁也看不清莫水芙在干什么,只知道她背对着他们,一开始抚摸照片,再然后,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雨越下越大,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过了没多久就变成了黄豆一般。
莫水芙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而且似乎在雨中保持着一个姿势。
“不好!”沈迟忽然想到什么,他瞳孔紧缩,飞快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许朝暮一惊,连忙也跑了出去。
“四哥,怎么了?”她一边跑一边喊。
柳如眉她们见到沈迟和许朝暮下了车,以为生了什么,赶紧也都跑下来。
雨水打在他们的脸上,眼前雨水成帘,一片模糊。
沈迟是第一个跑过去的,在看到莫水芙嘴角边血迹的一刹,他赶忙将莫水芙从地上抱了起来。
许朝暮吓到了,莫水芙的嘴角边全是血!
“水芙,水芙!”许朝暮大喊,雨水打湿了她的头。
沈迟将她抱到车里,试探了一下鼻息,手顿住。
“四哥,怎么了,怎么了……”许朝暮慌了。
沈迟摇摇头,不语。
因为,莫水芙已经停止呼吸。
有眼疾手快的佣人打了12o,柳如眉他们也围了过来。
都看到了沈迟摇头的表情,大家忽然明白了什么,睁大恐慌的眼睛。
“四哥……水芙她?”许朝暮不可思议,她没有想到,真得一点都没有想到。
沈迟从莫水芙的衣袖里拿出那只手链,上面还沾着细微的粉末。
“她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沈迟淡淡道,目光落在座椅上的莫水芙身上。
“为什么啊……”许朝暮痛苦地摇摇头,为什么会这样,她即使失去了三哥,她还有念念啊!
“有些人,注定生死相随。”沈迟嗓音寡淡,有些动容。
五分钟不到,救护车就赶来了。
许朝暮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哗啦啦的雨声,还有哭泣声,还有叫喊声。
只是,渐渐的……一切都被雨声代替,她的脸色一片苍白。
后来,她倒在了沈迟的怀里,昏了过去……
……
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但天也黑了。
依然是沉寂,漫无边际的沉寂。
许朝暮忽然很害怕这种沉寂,她痛苦地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别动,我扶你。”沈迟连忙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