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在外”,并没有给向重带来多少好处。
向府的平静,被过多“好事者”的专程拜访给打破了。以至于向大夫不得不在门厅处,专设了一处“候客室”,为前来观摩向家如何教子的热心来客们,排队休息时使用。无形中,又增加了很多招待用度的支出。更何况,还有很多远道而来,不得不安排留宿的,更是让向府的接待能力,经受了严重的考验。
“对不起!请您改日再来吧,今日访客数已满。”
负责控制“访客流量”的家仆站在门口,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向门外络绎不绝涌来的没进户的人流重述了一遍又一遍,口干舌燥,不停致歉、施礼,腰都要折弯了。
“夫君啊,你都眙着嚟:照此以往,不如今后向府改成‘学府’可好?成日如此,若俾华元右师知,每日有咁多人来向府之上,再传到平公果度,可就唔系‘交流学问’之因,分分钟可以俾你安落一个‘聚众蓄意谋反’之罪啊!吾谂着,向重不可再留,既然六位先生所学,对佢来讲,也都再教无可教,不如,吾哋送佢去其它国家,为佢寻番一位更叻嘅新先生,可以教佢更多嘢,仲唔会误着佢嘅前途,你话好唔好嚟?”
华元作为宋国的右师,向宋平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极有杀伤力。而他的耳目,遍布宋国各地,下面有什么大小动静,都会有人向他汇报。
向大夫深知此人之重要,听夫人这么一提,也是不由得颈后一紧,不得不警惕起来。
向夫人看到这种明星般的“盛况”一日比一日夸张,决定想办法,把这个臭小子再次赶出向府,于是,就找了一个机会,给向大夫建议着,送孩子“出国留学深造”,也免了可能被君主降罪的危险。
“夫人所言极是!不过,佢仲太过细路仔,以嘎年岁就漂流异乡,如果无人照料,仲还是过早,身体若不能周,再多学识,又有何用?”向大夫还是心疼这孩子的身体,毕竟这么小就“出国留学”的,横看整个宋国,还都没有如此的先例,“不如咁样,送佢回至乡下先,由向小夫人继续照顾着先,然后,听闻有一个好叻嘅后生,叫伯阳,佢之所学,与重儿相差未几,况且,已有相见之机缘,近期,亦或佢哋两个,就可以见上一面,夫人所讲之师,可能就系此生也未可知。”
向大夫记得向小夫人给他说过,向重与商家兄妹相见之缘后,有约过,商容大夫可以代为引荐,让这两个天赋异禀的后生们,可以来一次“高峰论坛、灵魂碰撞”呢!
“对于重儿来讲,能同李公子见一面、倾下偈,恐怕系佢最为期待和欣喜之事,你切莫忘记!”
知子莫若母,向小夫人在放向重来向府之前,再次给向大夫强调过这个“李耳之约”的重要性。
虽然夫妻俩已是私底下,为向重今后的去向,做了一个决定,可是,还有三群人不太愿意:向郑哥哥、六位先生、已排上了期的在住访客们。
“言而有信”乃是向家自古以来,最为看重的一点,已然承诺出去的事,不论多么困难,向家人都会不计代价地完成。
所以,前一段在“候客室”里排上期要见向重的,有一位来自鲁国的先生,就特别不好惹。此人名叫阳虎,来自匡城,听闻宋国向大夫家中有子,聪慧异常,就专程赶来,想要见识一下,到底神异在哪里。
这个阳虎,与其他访客不同,从一进来,就满身戾气,十分霸道,不仅要求见向重,更要向家给他安排最好的房间、要上最好的酒肉,还自称自己是“天造之才”、“世上无双”,要求向家给他以最优厚的礼遇。
但从头到尾,他倒是一句没提,他这个“旷世奇才”,能给到向家什么。
这应该就是一个来“砸场子”的“泼皮货”。
但是向府对外,一向以“礼敬”为先,对主动上门的人,不论来头、意向,一视同仁,都是以礼相待,绝无分别心区别对待。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家训,向大夫才能保持着谦逊、中正、耿直、和平的态度,给每一个人以尊重,这才赢得了极佳的名声,是绝对的“至善之家”。
虽然向家用度一向节俭,但对于阳虎提出的过分要求,也尽量一一按他的期望,给满足了。
“向大夫!呢位阳虎,已经住足七日,系佢自己话,来宋国是要来见向重公子嘅,但系,向公子都已排出着与佢相见的时间,佢却话,向公子仲还一个细路仔,等佢长至车轮同高,先始有资格同佢话事,在此之前,佢要一直系向府住下去。佢仲话系向府谬传,致佢从鲁国前来,系向府不诚在先。咁样,顶算呢?”
被这个阳虎欺负到满心怨气的家仆,在尽心伺候了他七天之后,实在是难以忍受内心的愤怒和憋屈,特地跑来向向大夫汇报了这位“特殊的客人”,一位准备一直美美地住下去,赖得不走了的“赖皮”。
真是,见过赖皮的,没见过这么赖皮的;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这个叫阳虎的家伙,带着一套邪词歪理前来,还大言不惭地放大话,要好吃好喝地混下去,他这是在赤裸裸、明晃晃挑战向大夫的忍耐底线。
“仲有这等货色?待吾去会下佢。”
向大夫虽然一向以能忍、尚礼、讨厌矛盾、崇尚和平出名,可是当不讲理的恶人找上门来了,作为向家宗主,要说他没有半点血性和脾气,怎么可能?只不过,为官多年,好人、恶人、奸邪之徒,也早都见多了,早已能够理性地去看待和对付形形色色的人,只不过是听到阳虎这一款无赖的“无耻”度有些超标,所以,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敢来向府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