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街。
鸦岑摸出了藏在腰间的簪子。
簪子是母亲出嫁的时候带来的嫁妆,银色的簪子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已经变得有些暗沉。
簪子的簪干细长,尖端呈针形,簪头处有着一朵白色的宝花,如今也泛黄了。
和现在街面上可以看到的簪子相比,这支簪子要古朴许多。
鸦岑拿着簪子递到白絮面前,看着白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着:“这样东西可以吗?”他虽怀着一颗真心却也怕被嫌弃。
白絮一把拿起簪子,一边转动一边低头细细看着。
这样的簪子,她还没见过。
“鸦岑,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鸦岑语塞,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白絮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别的都已经被火烧掉了,只有这一样东西。
可说出来又似乎太沉重。
“快说啊。”白絮微有不满。
鸦岑赶紧回道:“我碰巧看见就买下了。”看向白絮的眼中多了一丝柔情,脸上带起笑意。
这样说,她心中也不会有压力。
“那你不早拿出来。”白絮笑着把簪子插到了自己的头上,放下手时,笑意又敛住了,“还是说,你买来的这簪子,本来不是打算要送给我的?”
“不是。”买来的,鸦岑想要反驳。
“嗯。”白絮盯着他质疑起来。
鸦岑无奈,怕白絮翻脸赶紧安慰道:“这簪子我买来,不是送给你,还能送给谁,天岐已经有白风送给她的小黑了。”
原来是这样。
白絮恍然大悟,盯着鸦岑越看越喜欢,他也不是那么笨,知道白风送给天岐一匹叫小黑的马,就打算也要送给她一样东西。
真是想不到。
白絮欣喜地拉上鸦岑的手臂,忘记了先前被胡速搭话的不快:“走吧,鸦岑。”
鸦岑点头,从往事的悲痛中走出,看着白絮放在他手臂上的手露出了笑意。
“把面具戴上。”白絮戴上面具,看向鸦岑俏皮道,“今天,不要把我当成是白絮。”
“为什么?”鸦岑也戴上面具。
“因为你今天也不是鸦岑。”白絮看他还是
不理解当即偷笑一声,没有因为他的木讷生气,反而继续笑着解释道,“我们只是两个出来游玩的人。”
鸦岑听明白了一些,白絮不想要他开口说早日回去的话,那今晚,他会等到白絮尽兴之后再回到青红楼。
“好。”
鸦岑应下,透过面具去看身旁的白絮,看到的是个和平常不同的白絮。
但不管白絮是不是白絮,他想要保护的人永远没有变过,就是身边的这个人。
青红楼。
三泉去给除妖师们送饭,进去后听到他们又在埋怨今日的饭菜和前几日相似,他也只是朝他们敷衍地笑了笑便出来了。
来到院子,不知道要做什么打发时间,他便停下来思索着。
白絮姑娘和鸦岑公子已经出去了,应该是会比三林早回来的,忙活了一阵,肚子也有些饿了,但他想要等到三林回来后,再和三林一起吃饭。
三泉看一眼身旁,走去坐在院中石椅上。
夏天,坐着还有些凉爽。
小时候,这个季节吃过晚饭,父亲和母亲会带着他和三林一起在院子里纳凉,三林不喜欢坐在石椅上,还非要坐在石桌上。
真是调皮。
三泉不由自主笑了,望向天岐的房间,神情又凝重起来,转眼,三林和他都已经这么大了,而父亲和母亲也已经去世九年了。
九年的时间,天岐也变了许多。
当初,他跟着白风来到除妖师内,天岐的眼中只有剑。
如今也有了别人的身影。
他有些想要快点见到天岐口中的刘轩云,刘公子,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何必在意这么许多?
三泉摇了摇头,又望着院子里的树想起了别的事情。
九年前。
他和三林的父母死后,白风帮着他们处理了父母的后事,又担心继续留在平城会再遇不测,便想要接他们一起离开。
当时,他们三人也是坐在这张石桌旁。
“三泉,三林,你们两个愿意和我一起去都城吗?”白风一脸担心地问着他和三林,似乎是怕他们不肯答应。
三林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便出
声问白风:“白风,你知道除妖师内的规矩吗?都城的除妖师内是不能随意带外人住下的。”
所以,他的母亲不能和不是除妖师的父亲一起住在除妖师内。
白风笑了一下:“知道。”
只有当除妖师的考试开始的那一日,早已来到都城想要当除妖师的人才能从山下来到山上。
进入的时候,看守会凭借山下画师为他们画下的画像来比对他们的身份。
考试时为了防止有人作弊,也会早早安排好座位,在每个座位上放上一张画像,考试结束后,一并收起来。
但天岐是在除妖师内住了一段日子,才去山下和别人一样让画师画上一张画像,这件事只要看守除妖师的人不声张便不会有人知道。
楚老和他的老来之子,楚越,对除妖师都很忠心,天岐的事,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楚越似乎是有些不满的,碍于他的身份和楚老在场,总是很少说话。
不过,这毕竟,也算是破坏了规矩。
他不如楚越那般刚正。
三泉皱了皱眉,疑惑白风明知带他们回去不合除妖师内的规矩为何还要执意如此,不解道:“那你怎么还要……”
白风笑了下,解释道:“你们跟我回去,是去参加九等除妖师的考试,通过后自然就能留在那里,都城会比这里安全。”
解释完。
白风看向一脸不情愿的三林,担心三泉的这个弟弟会不同意。
除妖师。
三林听到这三个字便有诸多不满。
他看向白风,在恩人面前竭力忍住心中怒气,干脆回绝道:“我不去。”
白风也料到了这点,问三泉:“那你呢。”
三泉低头想了想,声音沉闷:“我想要继承母亲的衣钵,除妖师那边需要我去一趟吧。”
白风点了点头,声音同样低沉:“至少要去一次。”
还是三泉这个做哥哥的要懂事一些。
不过他的妹妹白絮偶尔也会有懂事的时候。
三林惊讶地盯着三泉有些不愿相信,他用着质疑的口吻逼问道:“你真要去。”
“要去。”
三泉没有
安慰三林,只是看着已经陷入怨恨之中的三林回了两个字,就算现在他不明白,以后也会明白的。
成为了除妖师总要比普通人更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就像白风一样,白风若是一个寻常人,来帮他们便是找死。
而除妖师也不可能都是见死不救之人。
他想要去弄清楚。
“那我一个人留在平城,等你回来。”三林起身往外走去,说话的口吻很平淡,举止却已经暴露出他心中的不满。
“等等。”白风喊着起身。
三泉也站起身,望着弟弟的背影忧心忡忡,再多的话也只变成了一句轻声的呼唤:“三林。”
不用喊他了。
三林不管不顾地走向大门,停在门边留下一句话,不要让三泉替他担心的话:“我要出去散步,晚饭不用等我了。”
三泉叹了一声气。
三林轻哼着没有马上离开。
白风看向三泉,知道他们两兄弟不愿分离,趁三林还没有离开抓紧劝说道:“三林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虽然说那些妖的目标是你们的母亲,但他们或许还会回来。”
的确不能留三林一个人在这。
三泉面上焦虑,还是镇定地望着三林即将走出门的背影,试图说动这个向来倔强的弟弟:“三林,父亲和母亲已经走了,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就当是陪我,和我一起去,这样也不行吗?”
话到最后,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三林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只是握紧拳头犹豫该如何选择。
三泉暗自担忧,三林会不会因为父亲和母亲的死而性情大变,误入歧途。
这样的事绝不能发生。
“三林,就听你哥哥的。”白风出声。
“不行。”三林冷哼一声,果断地决绝而去,面上是不屑的神情:“那种地方,我是永远不会去的。”
就算被妖杀死,也不想去那种伪善的地方。
被留下的两人都无奈。
三泉又坐回到石椅上,低着头略带失意地说道:“白风,能多给我几日考虑的时间吗?”
白风体谅三泉的为难,
点了一下头便往外走去:“我也出去散散步,你慢慢考虑。”
“谢谢你,白风。”三泉依旧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