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霜聘这些日子总有些心神不宁,她心里燥郁起来觉得不安,所以就把关着时清薏的里屋加固。
光门上就换了三把锁仍不放心,枕边总放着一把小巧□□,夜半惊醒第一反应都是去握住枪身。
她这样的胆战心惊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终于在半个月以后等到了佟谷陇传过来的消息。
纸条上没有写太多,只有寥寥几行字
——今夜子时,月澜桥下相见,佟霜聘,我只要钱,你敢不来,我就把你以前在外头当戏子给时家玩成残废的事闹的满城皆知!到时我看你在川南怎么立足!
确实是佟谷陇的字迹,佟霜聘只看了一眼便轻嗤一声。
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现在已经是被逼红了眼,如果能有这样的证据早早就放出来跟她同归于尽了,如今拿来勒索她倒是落了下乘。
这些日子警察厅和佟家也一直在到处找他,找不到恐怕是有人庇护。
她只沉吟少许便笑了起来,把纸条拿在火上烧成了灰烬。
薄唇微微一哂“去。”
怎么能不去呢?她倒要看看谁敢在川南忤逆她的意思,更何况——
被时家玩残废了这种话他也敢说得出来,真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况且这种疯狗虽然没什么用留下来总是个隐患。
临走前不大放心,特意过去内室窗边看了时清薏一眼,她背对着着她坐在狭小的窗前沉默着,背影孤独而静默。
双手放在膝上,并不言语。
那场车祸让她积弊已久的旧伤尽数复发,膝盖骨破碎,短时间内是站不起来的,秋色愈发深重,她看着好像又瘦了一些。
佟霜聘退出去靠在门边呼吸了几口冷空气,又围上了厚厚的围巾戴上时兴的帽子出门,临走理着自己的手套淡声吩咐“天冷了,注意着添碳,别叫她冻着了。”
下人当然立刻应声。
时清薏矗立良久,直到系统肯定的回复她“走了,走了,佟老板驱车离开了。”
时清薏在黑暗里睁开眼,视线移动到碳盆之上。
“副官呢?”
系统查看了一眼“已经等在门外了,看见冒烟就冲进来。”
系统兴奋的搓手手“宿主,你又要不辞而别吗?不怕佟老板直接发疯打断你的腿吗?”
时清薏嘴角抽搐了一下,淡定的推着轮椅往后,微微仰起下颌“谁说的我要逃?我只会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一刻钟后,佟府燃起滚滚浓烟,时清薏瘸着一条腿被副官架着逃出生天,脸上鼻尖都是黑炭,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系统噎住“这就是宿主你说的光明正大的走?”
而且身后还有一群拿着刀枪棍棒追过来的长工,这跟你说的相差也太大了吧!
时清薏一边咳一边揪扯住副官的袖口,眸子微深,咳嗽着吩咐“去月澜桥!”
——
月澜桥是川南湖中心的一座拱桥,两边除了飘飘摇摇的小船和连天枯萎的荷叶,还有不少雅致的亭台楼阁和精致船坊,佟霜聘如今就在其中一个上。
“这酒来自我的家乡,取自我的家乡著名的山田锦,此米也被称为酒米之王、能酿出纯和、芳醇、典雅的美酒,挑选好米以后要将玄米进行削磨加工,以达精米合一,而后再经过洗米和蒸米等繁复的工艺才能制成。”
男人的本地话显然没有学的太好,发音略显生硬,跪坐在一旁为她斟酒“佟小姐可以尝试一下,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
佟霜聘垂下眼帘,酒杯在手中轻晃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拒绝“不必了,我最近偶感风寒,大夫说要戒酒戒躁。”
桥本显然没有听懂,翻译连忙凑近为他解惑,他听的眉头皱起又松开,良久才又笑了起来。
“或许佟小姐只是不适合这一种酒,但我的家乡地大物博,还有许多你未曾见识过的名酒,其中一定会你喜欢的。”
“佟老板,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慢慢展示?”
对面的商人笑的彬彬有礼,丝毫看不出来内里的险恶狡诈。
佟霜聘神色冰冷不带温度“我早在两年前接手川南时就已经说过,只要我还在世一日,川南就不接受外国商行的介入。”
“你们在沦陷区可以采用军票的形式进行经济掠夺,又印制数以百万计的□□流入我国市场,通过□□抢购物资以致扰乱我国市场秩序,”佟霜聘冷冷抬头,掷地有声,“但在川南,不成。”
酒杯被砰地一声按在桌上,酒香四溢,洒了满桌。
近一年以来想要渗透川南的势力愈发多了起来,加上战事的不景气让这些外国人愈发嚣张——
若不是川南封闭民风难移,至今还对老王爷辖制的地方有些管制,佟霜聘又手段高超,恐怕这片地域也好不了哪儿去。
“佟小姐,如今的战局你还看不明白吗?”桥本为她的不知好歹而皱眉,生硬开口“况且,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表哥在我这里。”
“战场瞬息万变,自大从来不是一件好事。”佟霜聘伶牙俐齿,桥本就算只是一知半解也知道这绝非什么好话。
“不要以为辖制了佟谷陇便能威胁到我什么,便是我佟家上下再无一人,你的商行也绝不可能进入川南。”
佟霜聘站起来,哪怕瘸了一条腿依然气势惊人。
r国的经济掠夺疯狂而没有底线,一旦放他们进入无疑是狼入羊群,整个川南普通商家乃至全部百姓都将再无宁日。
“佟老板——”
桥本在身后也随着她站起来,声音不自觉的染上几分阴郁“你们国家,有一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们也说,与君子同行,不与小人为伍。”
佟霜聘略一低头,哪怕锋芒毕露礼数也挑不出任何错处,行走虽有碍但整个人不带一丝怯懦。
她还没走出阁楼,屏风背后已经佟谷陇已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大叫“桥本先生,我早就说过她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能合作,杀了她,我代替她成为佟家的掌事人,我愿意跟您合作!”
桥本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抬起手抵上扳机“既然佟老板如此冥顽不灵,那么我们只能——”
话音未落,那把抢突然射出子弹,携卷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朝佟霜聘背心而来,佟霜聘豁然回头,还未看清,一个人就已经倾身过来将她扑倒。
“霜聘,小心——”
与此同时大战一触即发,几乎是桥本开抢的一刹那,湖面上突然一跃而起数十个水性极好的汉子,直接跳上甲板,远处岸边枪声砰砰。
最靠前的桥本直接被打的脑浆迸裂,死前仍然死死盯着自己的枪,仿佛不可置信。
佟谷陇眼看着桥本的脑子直接被打碎,脑浆飞溅,整个人吓摔在船板上,双腿剧烈的抖动,□□的地方全湿了。
竟然是被当场吓得失禁了。
继而怪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要往湖里爬下去。
他是前朝遗老贵族,熟识水性,若是让他无疑是放虎归山,几个汉子正准备下去追捕,就听见砰砰砰数声枪响,水面被枪子炸出数个水坑。
只过了一瞬,大片大片的鲜血骤然喷溅开来,水里弥散开一股可怖的血腥气,几个水性好胆子大的汉子都被骇到了,慌忙忍着呕吐的游走。
砰砰砰——
枪声接连不断,仍在继续,那具尸体已经被直接打成了个筛子,浮起来的半个身子直接被打碎,一直打到□□里没有子弹。
已经有好几个人胃里泛起恶心。
枪口在寒夜里微微冒着白烟,佟霜聘拿枪的手极端稳当,只能看出少许的颤抖,打完所有子弹她像是轰然反应过来一般蓦地丢开□□,一寸一寸低下头来。
双手慌忙的去捂住那一直汩汩流血的伤口,鲜血的热度让这个看起来冷漠的人格外温暖起来,鲜血浸湿了这个人整个人的背部,也打湿了她的双手。
她想捂住,却根本捂不住,好烫,好烫,怎么越捂越多呢?
她慌的全身上下都在抖,颤声嘶吼“开船!!靠岸!”
又急促的低下头去,两只手奋力捂住那单薄的背部“清薏,你不要流血了好不好?你、你”
她凑在时清薏耳边,生怕她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的疯狂。
“你再流血就会离开我了,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你怎么能离开我呢?”
“我、我就只剩下你了,你看,你看”她急急忙忙的想展示自己,可根本舍不得放手,整个人想站起来不安的走动,又怕自己站起来这个人就会立刻死去,“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看见表哥的结局了吗?他背叛我,我就杀了他,你看见了吗?”佟霜聘开始语无伦次的喃喃,“你要是也离开我,会比他更惨、更惨的”
我会疯的
鲜血中的人勾起她的手指,背后的那个窟窿还在汩汩流血,也许是这个深秋太冷了,也许是其他什么,时清薏只觉冷的牙齿战栗。
“你听我说,”她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在生死之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压住佟霜聘的脑袋,迫使她低下头贴近自己,“我怕,再不说,以后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佟霜聘说不出话来,她想摇头否认这个提议,她不想听,她要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她要时清薏愧疚她一辈子,她要时清薏永远不能离开她!
时清薏却不再惯着她的任性,抵着她的额头,似乎在借取她的温度,断断续续的开口。
“敌寇来袭,时家都已存了殉国之心,没有人走得了的,可你、可你不同”
“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和未来,实在不必为我,为我这样一个人消磨,我自己能留在平洲城,可还是舍、舍不得你”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因为挨的太近的缘故濡湿了两个人的脸颊。
“我以为,仲景兄会是一个好、好归宿的,他说他爱慕你多年,我想,我这样将死之人留不下你,只想让他送你出去,又想叫你死心,所以、所以才”
“所以才编造了那样的谎言,骗你恨我,你的性子这样烈,我死了必然不愿意独活的,也许也不会,你,你就当是我自作多情罢”
她的声音骤然染上痛苦“我、我未曾想到仲景兄,竟然、竟然会出尔反尔”
也许是戳到什么痛处,她蓦地喷出一口血来,手也渐渐从佟霜聘脸颊上颓然滑落。
“我应当跟爹和兄长共死,可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所以撑住了战场上千难万险,也要回来,再见你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人鱼呜呜呜,殿下都快死了,死前这么说怎么可能是骗我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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