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今先是一愣,然后差点给她气笑了。
行走疆场的人单手捏住也能轻易时清薏削瘦的手臂,眼里也骤然寒冷起来“我是太纵容你了吗?不想睡就给我滚出去!”
时清薏本来就瘦的可怜,平时穿衣的时候当然是弱柳扶风好看的紧,在床榻上赵阿今惯常是心疼她的,到这时候就是没有丝毫重量,被一扒拉就拎了出去。
小傻子似乎没料到赵阿今真的会把她丢出去,黑黝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人也抱住门框死活不松手的模样。
“把她给我扔去守备府大牢。”
赵阿今闭了闭眼,跟外边值夜的人冷声吩咐完就哐当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时清薏躲闪不及,扒拉着门框的手指一下子没缩回来,五指断裂一般的疼,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了整个寒夜。
时清薏眼眶通红,被拉走前还在不可思议的啜泣“赵、赵大傻子”
赵阿今背靠着门,突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赵大傻子
是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这么叫的,村子里的人都笑话赵阿今这个老实人捡了个小傻子,不能下地干活,不会洗衣做饭,除了长得好看什么都不会,不仅偷偷在背后说还拿去吓小傻子。
小傻子虽然不大懂,但气坏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学着人家拿着锄头去山里帮忙,结果一天下来把地锄烂了不说掌心还磨起来几个水泡。
赵阿今心疼坏了,蹲在地上给小傻子清理伤口敷上草药,末了轻轻给她吹着,还要假装严肃的问她为什么去捣乱。
小傻子以为她真生气了,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扑上去就牢牢的抱住她,一点也不敢放。
“他们说小傻子没有用,阿今会不要我的。”
她哭的可怜巴巴的,赵阿今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连忙把她抱进被窝里藏好,拍着背哄。
“他们胡说八道,阿今才不会不要阿慕了,”她亲亲小傻子的眼睛,把她眼睛咸涩的眼泪都吻干净,“阿慕不是小傻子,阿慕最聪明了。”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是”
“那我就是大傻子,赵大傻子,好不好?”
“阿今不是”
累了一天的人才和她絮絮叨叨一会儿就歪在她怀里睡着了,赵阿今把她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动作轻柔的起床打了水给她挑破水泡,不然这几天怕是没法下床了。
那人呓语里还在小声的喊阿今,像是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一个人,把她的心也装的满满的。
那时候的她们虽然清贫,日日为着几贯铜钱奔波,可至少那时候的她们是快活的,一个两个钱就能买到的大包子分着吃都能吃的香甜。
可如今呢?山珍海味都在一旁,不过只是同床异梦。
赵阿今脊背抵着门忽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疲惫和绝望。
是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四皇女心怀天下,生命里有兵权世家争权夺利权衡利弊,而她,不过是一个曾经可以利用如今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她眼里寒光闪烁。
而她,只是不愿意再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时清薏大晚上的被扔进了地牢里,松子冷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冷不丁听见脚步声眼睛一亮,划拉一声锁被打开了,兵士推着一个人扔进来。
“主子!”
松子连忙爬起来接住时清薏,不知道碰到哪里,时清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瑟缩着往后收。
松子力气大哪里是她能收回去的,连忙拉过来看,这一看松子眼睛也红了,气的扬声就骂。
“赵阿今那个杀千刀的,竟然这么对主子!等湘王殿下过来把你们都给砍了!”
湘王是二皇女的封号,也是跟时清薏一母同胞的姐妹,关系向来亲如一体,而且虽然隐而不发但在朝中却依然有着不弱的势力。
松子小心翼翼的拉过时清薏通红泛着青紫的手,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赵阿今那个混账,怎么敢的啊,当初还天天给我塞银子让我帮着照顾主子,还说一定会好好对主子的,她、她怎么能”
她一边说一边擦眼泪,她是自小就跟着主子的,主子人又娇贵风流,哪里受过这种苦,便是一贯看不来主子的太子都没有如此罚过主子。
时清薏疼的脸都皱起来了,地牢本就寒冷,又是边关的寒夜,就是说滴水成冰也不差多少了,她冻的一张脸发青,手疼的早没了知觉只知道抖,听了这话第一反应竟是皱了皱眉甩开了松子小心翼翼的手。
“你、你不许说阿今坏话!”
松子一下子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很久很久,她牵住时清薏的手才悄然颤抖起来“主子,主子我是谁?”
面前的女子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想要一个人缩去墙角。
“主子”松子的脸已经开始扭曲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时清薏的脸,嘴角勉强牵扯了一下,低声道,“主子,这里,这里没有外人,你不要吓松子,松子您是知道的,小的胆子可小了,您别吓松子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几乎都带了几分哭腔,时清薏看着她仿佛有些不解,很是害怕她那副又哭又笑的模样,想了想又后退了半步。
“主子!”松子再也崩不住了,眼泪刹那间就流了满脸,猛地扑过去摇晃牢房木杆,力气大的晃的木栏吱呀作响。
“放我出去!赵阿今你这个混蛋到底对主子做了什么?你把她、你把她”
你怎么能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她性子那样矜傲,你怎么能,把她药成一个傻子啊——
寒夜深重,狱卒烦躁的把门锁上窝进了自己被窝里,这里实在太冷了,冷的让他甚至懒得去骂,哭就哭吧,哭累了自然就停了。
松子一直哭到眼泪都流干了才慢慢的跪下去,时清薏似乎被她吓到了,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她,有些瑟缩的模样。
良久,看见松子实在哭的太伤心了,好似很不理解的样子,又有些苦恼的轻声开口“不要再哭了。”
一听见她的声音松子眼泪反倒越流越多,时清薏试探着靠近这个人,想伸手去给她擦一下眼泪“你,你不要怕,阿今会过来救我的。”
也会来救你的。
她不提赵阿今还好,一提松子就跟疯了似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可又不敢在她面前提,只能生生把嘴唇都咬的青紫。
傻了的人还在自顾自的说话,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很坚定的小声分享秘密一样的告诉她“我肚子里,有阿今的孩子呢。”
松子“”
外面忍无可忍过来骂人的狱卒“”
“赵阿今那个杀千刀的!”松子率先崩溃了,气的人都快抖成了筛子,“我迟早把她千刀万剐!”
我苦命的主子啊,怎么还怀了混账的崽。
刚刚准备甩两鞭子过来的狱卒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回去塞两团棉花算了。
毕竟怀着将军的崽,这也不好打骂。
赵阿今一夜未眠,清晨起来的时候眼里尽是血丝,那句赵大傻子让她想起来太多不应该记起来的事,翻来覆去的搅乱了她的心防。
她处理着边关事务,尽力用繁忙掩盖住自己心烦意乱,一直到基本尘埃落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才让人把时清薏带了出来,这一次也许是知道了什么密辛抓人过来的还稍微温柔了一点,时清薏大早上没睡醒就被拽了起来。
幽暗的地牢夜里冰寒刺骨,午时倒又重新炽热起来。
紫藤花下还有已经干涸的鲜血,赵阿今坐在那里,她今天穿着一身银色的软甲,她戒心愈发重了,时常觉得有人又害自己。
她的手缓缓敲在石桌上,半个月过去了,时清薏这一次倒是能装,哪怕面对心腹松子都半点未曾露馅
阴翳的眸光在瞧见时清薏又缓缓笑了一下,她笑的极温柔,那种温柔又有一种莫名的诡谲,朝她朝了朝手。
时清薏看见她眼里有一瞬欢喜,很快不知想起什么又皱起鼻子,站在架子下面不肯过来了,一双眼都被委屈布满了。
“怎么了?”
赵阿今咪着眼睛看着她,阳光太温和,照的她眼底阴冷也少了几分寒意。
时清薏很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故意扭过头不去看她,又悄悄瞟她一眼,似乎在等着她来哄自己,等了半晌没等到就开始急了。
她的表情太生动好动了,赵阿今双蓦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做错什么了吗?”
时清薏立刻很是委屈的一边控诉她,一边飞奔跑去她怀里“你昨天晚上没有抱着我睡!”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咳一声,唯有赵阿今神色一瞬晦暗。
当初她们俩成婚的时候正是一个冬天,她问阿慕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她家里无父无母的婚事也办的简单,生怕亏待了自己的小媳妇儿。
那时候的时清薏还不是风流成性的四皇女,而是山里痴痴傻傻的小呆瓜,很怕冷的钻进她怀里问她“阿今会一直陪着我睡觉吗?”
“我会的,我会一直陪着阿慕的。”
过往历历在目,却难保不是刻意引她动恻隐之心。
赵阿今虚虚怀抱住她,丝毫不嫌弃她一身脏污,脸上露了个笑,贴在她耳边“那阿慕,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时清薏很久没有没有感受过赵阿今的怀抱里,扑在她怀里认真点了点头。
赵阿今嘴角勾起一抹笑,拍了拍手,很快,数十位囚犯都被拉到此处,首当其冲的就是和时清薏联姻的齐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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