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班主任对你的态度，看起来稍微有些……暧昧啊……你们不会在谈恋爱吧？”
李左明刚刚转过身，忽然，徐末末那张狗脸，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哎呦我的妈啊，徐末末你是鬼吗，把你爹吓死了。”李左明锤着自己胸口，头顶的呆毛被吓成了“i”字形，“你怎么不声不响从我后面冒出来了？”
“左明你说什么呢。这里是繁华街，月工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所有人都能来，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
徐末末的野鸡毛染回黑色，眼睛戴着一对大金框平光眼镜，耳朵打着两枚耳钉。
上身贴身穿着圆领t恤，外罩一件白色棉麻衬衣，腿上穿着牛仔短裤，脚上一双黑色椰子鞋，全然不再是在学校时那副非主流的模样，俨然一个阳光帅气的学生。
“反倒是我？是什么我？”
李左明和徐末末拉开一段距离。徐末末穿搭倒是正常了，但是身上却有股骚包的香水味。
“你刚刚是跟班主任在一起吧？”
“刚刚我确实是跟晓……班主任在一起。”李左明没有否认，“跟班主任在一起，很奇怪么？”
“班主任临走之前，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话？”
李左明的表情微微一动。
他的瞳孔轻轻缩了缩，眼前似乎再次浮现，章晓晓离开前，眼角挂着泪珠的模样。
接着，他头顶的呆毛也软下来，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头发上。
“看左明你的表情，已经是默认了啊。”徐末末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奶茶店，“我们去那里，好好聊聊天？”
“我待会还还要去接我妹妹。”
“几点呢？”
“十二点半。”
“现在才十一点半，时间来得及。”徐末末勾着李左明，“走吧，这次我请客，请左明你喝最大杯的奶茶。”
“我今天上午，其实是跟可馨，在附近逛街来着。刚刚跟可馨吃过饭，转头便看见左明你跟班主任从那家川菜馆里出来，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倒是被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徐末末点了最大杯的珍珠奶茶。
李左明要了不加珍珠的原味。
两人在奶茶店外面的座位上坐下来，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座位旁的人行道走过，有几个小学生看到李左明和徐末末手里捧着的，比他们还要高的巨大奶茶杯，羡慕得眼睛都发亮了。
“可馨？”
“我那个青梅竹马啊，左明你不是见过么。吃小龙虾那次。”
“那你跟我在这里喝奶茶，你青梅竹马怎么办？”
“她去找她闺蜜了，不然你以为我会来这里，陪感情受伤的你？”徐末末撇撇嘴。
“我感情受伤？”
“左明，你到底是不是在和班主任……谈恋爱呢？”
徐末末吸了一大口奶茶，忽然说道。
李左明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抬起头，看着人行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徐末末，你觉得，我和班主任，像是在谈恋爱么？”
“班主任在从在学校时，就对你很照顾。”徐末末没有回答李左明的话，转而回忆起高中时的事情，“她是整个学校里，唯一一个对左明你，怀有好感的女性。这一点，哪怕在你和班长谈恋爱之前，班长也做不到。如果没有班主任保护，左明你整个高中三年，恐怕过得比现在更加艰难。”
“班主任确实是整个学校，唯一一个，对我怀有天生好感度的女性角色。”
李左明吸了口奶茶，点点头。
“但是……我觉得，班主任刚刚对你的态度，和在学校时，却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徐末末手指抠了抠太阳穴，“我不太确定，毕竟我只是个没有谈过任何恋爱的单身狗。不过，我却看得见，在学校时，班主任对你的态度是温柔又严厉的老师，和你说话时，也俨然是一副大人的口吻。但是刚刚，班主任不管是看你的眼神，还是和你说话时的语气，都完全变了。我不好形容那种变化，但感觉，就和班主任离开前说的一样，她对你，从老师，变成了姐姐一般的人物。左明……”
“嗯？”李左明看着徐末末。
徐末末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班主任在你面前，不再是个大人了。她像是初恋的小女孩一般，开始依赖你了。”
李左明拿起奶茶杯，轻轻吸了一口。一颗椰果被吸上来，李左明机械地咀嚼着。
“依赖么……”
“那么，左明你呢？”
“我？”
“你对班主任，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李左明捏着奶茶吸管，轻轻搅动杯子里的椰果。
“我不知道。徐末末，我跟你做一种假设。”
“假设？”
“假设你正在玩一款恋爱向的游戏，但是这款游戏里，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女性角色，这个女性角色并不在程序设定的攻略目标中，也就是说，你不管花费多大的努力，都无法将这个女性角色攻略，让她当你的女朋友。那么，你还会去攻略她么？”
“系统设定，无法攻略的女性角色？”徐末末眉头搅在一起，“左明，我不是很明白呢。既然无法攻略，为什么非要去攻略她呢？”
“如果，这个女性角色，在其他所有人都排挤你、冷落你、敌视你的时候，却一个人，无微不至地保护你，照顾你，安慰你。你怎么办呢？”
徐末末的表情微微一动。
他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李左明。
“左明，你说的这个女性角色，该不会是……”
“我只是做个假设。”
“会行动的。”徐末末沉默良久，低声道，“一定会行动的。”
“这就是你的选择么？”
“这不是我的选择，而是你的选择，是你李左明的选择。”
徐末末失落地笑了笑，低下头，像条沮丧的小狗。
李左明歪着脑袋。
“左明，你老说我是条又怂又胆小的舔狗，我自己也知道，所以，我肯定做不到。行动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但是你不一样。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自己的囚笼里，我是这样，其他人是这样，说不定班主任也是这样。唯独你不会。因为，你是李左明。”
李左明吸了口奶茶。
“班主任……也会被困在自己的囚笼么？”
“左明，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看出什么？”
“班主任，明明是喜欢你的啊。”
一阵微风吹过，李左明头顶的呆毛晃了晃。
“是……这样么？”
“不然刚刚，班主任为什么会特意告诉你，你们是姐弟呢？”
“我以为班主任，是真的把我当做自己的弟弟……”
“但是班主任说话时，眼角却是挂着泪珠的。”
李左明低下头。眼前又浮现出章晓晓那张悲伤的笑脸。
“既然班主任如你所说的喜欢我，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因为……”徐末末轻声道，“左明已经有女朋友了。”
李左明愕然抬起头。
他的瞳孔缩了缩。
“因此，班主任，无法倾吐对你的感情。”
三个小孩叽叽喳喳从李左明身旁走过。
奶茶店对面的购物广场上，忽然响起帕赫贝尔为纪念亡妻而创作的《卡农》。
“班主任在学校时，经常和你插科打诨。那时候的班主任，对你毫无防备，也没有任何距离，换句话说，那个时候，班主任从来没有将你当成一个异性来看待，而仅仅是当成她的学生，她的孩子，她正在保护的人。可是，刚刚，班主任对你的态度，却明显多出了拘束、犹豫和挣扎。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班主任心目中的身份，完全变了。她再也无法回到，之前对你的那种态度了，因为……她喜欢上了你。”
《卡农》的旋律回荡在李左明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