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明和萧誓词到学校后,萧誓词去学校体育馆,检查即将送审的节目排练情况。
李左明将萧誓词送到体育馆门口,来到高三教学楼,敲了敲章晓晓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应声。
“不在办公室么?”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转了一下。
一中每层楼的走廊都安装有监控摄像头,平日里办公室的门除了下班,基本不会上锁,不然当初闻今月也不可能顺利溜进数学组办公室,偷到模拟考的试卷。
章晓晓的办公室也是如此。
“办公室的门能够转动,说明晓晓已经来学校了。不在办公室,会在什么地方?”
李左明悄悄打开门,半个身子探进办公室,伸着脑袋向办公室张望。
没有人。
章晓晓的挎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办公桌前的椅子向左侧扭开,办公桌工工整整地摆着一份文件。
李左明歪了歪脑袋,“是什么文件?”
他反手轻轻将门关上,站在办公桌前,翻开文件内容。只见标题写着“人事变动审核”六个大字,中间内容写着“批准”,末尾盖了人事处和校长的公章。
李左明失神片刻。
“晓晓已经不是一中的老师了。”
他将文件夹合起来,环顾整个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一中除了教室,他最熟悉的地方,整个高三几乎每天都会被章晓晓单独带进办公室里上政治课。
这间办公室,是章晓晓和李左明高中三年独处的秘密花园。章晓晓就是在这里,一边保护和开导李左明,一边不知不觉地陷入对李左明的感情,等自己意识到时,已经无法逃离了。
现在不管李左明还是章晓晓,都要离开这里。李左明微微有些怅然。
他拿出手机,给章晓晓发了条微信。
“晓晓,你在什么地方?”
半分钟后,章晓晓回了条语音,“在行政楼这边。你在哪里?”
“我在你办公室。”
“你来学校了吗?”章晓晓的语音中夹杂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似乎边走路边说话。
“和班长一起来的。”
“现在也和她在一起么?”
“班长去体育馆检查节目排练了。”
“女朋友不在,过来找我偷腥么?”
“想你了。”
“气人。”章晓晓的语音发完,紧接着发来一个发怒的黄豆人表情,“我正在往教室走,马上就到。”
“我在教室等你。”
“谁让你等我了。我又不想见你。”
“那我回家了。”
“不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李左明到教室时,被教室的变化吓了一大跳。
门窗的边框挂着斑斓的彩带和挂纸,窗户玻璃用节日喷漆涂着“毕业快乐”四个大字。
教室的天花板中间挂着一个巨大的彩球,以彩球为中心,发出八条彩带编成的厚厚结绳,延伸向天花板的各个方向。
结绳上绑满了写有同学们祝福的贺卡,贺卡与贺卡中间点缀着纸星星和千纸鹤,整个天花板华丽得宛如宫殿的穹顶。
正面的黑板用彩色粉笔绘出“毕业快乐”的巨幅海报,后面的黑板写满学生们各自的签名。
李左明到教室时,徐末末正巧写完自己的名字,放下粉笔。
“徐末末你这签名,跟三岁小学生有的一比。”李左明站在徐末末身旁说道。
“左明你说什么呢,我为了签名专门练了一个星期。”徐末末摆了摆手。
“练了一个星期就练成这样吗?”
“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李左明拿起一根粉笔,按在黑板上,正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忽然,他看到满黑板同学的名字,想到一件事,叹了口气,把粉笔放回粉笔盒。
“算了。”
“怎么了?”徐末末纳闷道。
“不想签。”
“嘿嘿,怕出丑?”
“算是吧。”
李左明摇了摇头,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离开黑板。
徐末末跟在李左明身旁,走到教室后门时,徐末末忽然停下,叫了声李左明的名字。
“怎么了?”李左明回过头。
“左明,你不想签名,是不是在意班上的同学?”
李左明的眼珠缩了缩,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我是担心自己的字太丑,被你笑话。”
“左明你不用骗我。我了解你,你哪怕真的写出丑出天际的字,也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自吹自擂,‘啧啧,爷这字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你怎么可能因为字丑就不写,更何况你的字根本不丑,至少比我强。”
“我昨晚被门夹了手,拿不了粉笔。”
徐末末捏紧双手,“左明,你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同学的名字里吧?”
李左明沉默。
他从旁边的座位拖出一把椅子,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
“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你担心自己的名字和其他同学的名字写在一起,会让其他同学心里不舒服。”
“人一辈子只有一次参加高中毕业晚会的机会,过了这次就再也没有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给其他同学的毕业晚会留下不好的回忆。”
“可是你也是七班的学生。”
李左明笑了笑,“放心,班级晚会我照样会参加的。”
徐末末拉出把椅子,坐在李左明身旁,垂头丧气。
“左明,我有些时候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有些时候,又觉得你懂事的让人难受。明明大家都是高中生,你却仿佛独自活在另一个世界。我跟你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那当然,我已经进化了,你还是个学渣。”
徐末末顿时不再伤春悲秋,“……那我走?”
李左明从徐末末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包薄荷口香糖,撕开一条塞进嘴里,“有件事,我倒刚好要问你。”
“什么事?”徐末末接过李左明还给他的口香糖,也塞了一条在嘴里。
“你高考成绩不出意外,应该能摸到二本线的门槛,你想好自己的志愿了吗?”
“二本线?”徐末末呆了一下,“我有那么厉害么?”
“你当然没那么厉害,但是班长有那么厉害。咱俩当时一起抱了班长的佛脚。”
“哦哦。”徐末末点点头,“你想报哪个学校?”
“最适合我的学校是东汭名叶大学,但我现在还不确定。”
徐末末挠了挠脑袋,“你想报东汭名叶大学?可是我二本线的成绩,连东汭名叶大学厕所的门槛都不够。不过我可以跟你去一个城市,东汭的二本学校也有不少。二本报不上,三本也行。”
“我现在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李左明压低声音,“你老爸的人脉不是很硬吗?让他给你找关系开个后门,跟我塞进同一所大学。”
“啊?可以吗?再怎么找关系,也不可能塞进东汭名叶大学吧?那可是全国top2的顶级名校。”
“东汭名叶大学有个二本专业,是和国外一所大学合办的,在本校上课,老师也是本校的老师,毕业后拿的毕业证也是本校毕业证。只有专业是二本的。你让你老爸活动一下,给你弄进那里面。”
“有这样的专业么?”徐末末傻眼。
“当然有。”李左明搓了搓手指,“但是得花打不溜。”
“那不就是镀金么?”
李左明点点头,“反正你家有钱。而且说不定还能跟我分在一个寝室。”
“那可真是太好了。”徐末末眼睛亮起来,“我回去跟我爸说说。”
“好好跟你爸谈谈,一定说服他。”
“放心吧,只要我能考上二本线,不用我说,他自己都会使出跟我妈翻云覆雨的劲儿,把我给送进去。”
“你怎么知道他俩翻云覆雨什么劲儿?”
“声音那么大,我能听不到吗?”
“……”李左明牙有点疼,“还有件事。”
“什么?”
“你跟赵可馨怎么样了?”
徐末末神态扭扭捏捏,“也没怎么样,就是吃了几顿饭。”
“你跟她表白了么?”
徐末末摇摇头。
“你喜欢她么?”
徐末末挠了挠头上的野鸡毛,“我之前不确定我喜不喜欢她,但现在我觉得,她就是我生命中的白雪公主。”
“拐弯抹角吹自己是王子吗你?”
“我对可馨是真心的。”
“她有没有问你要钱?”
徐末末摇摇头,“没有。”
“看来暂时还不敢那么大胆,又或者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李左明揉着下巴。
“左明,你为什么对可馨意见那么大?因为吃小龙虾的事情吗?”
“她是个渣女。”
“她都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她是渣女?”
“跟你说了也说白说。”李左明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包住口香糖,一个抛物线扔进垃圾桶,“记住,别给她钱,也别给她买贵重的礼物。”
“可馨不是那种人。她从来没问我要过钱,也没让我给她买过东西。”
“那她有没有拐弯抹角?”
“拐弯抹角?”
“比如当着你的面说多喜欢,但是却不主动问你要。”
徐末末仰着脸,面露回忆,“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有。”
“这不就得了。”
“你的意思是,她是想让我给她买,却不说出口吗?”
“不然呢?如果她不想让你给她买,根本不会在你面前提起。她这么做的目的,是让你主动给她花钱,又保持自己矜持的逼格。万一以后你俩掰扯起来,她也能说‘又不是我让你给我买的,是你自己买的’。”
“左明,你误会可馨啦,她不会那么做。”徐末末摆摆手,“我了解她。”
“个鬼。”李左明瞪了眼徐末末,“总之你记住,她要是在你面前说喜欢什么东西,你就装傻,权当听不懂她的话。”
徐末末抠了抠脸,“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情商很低呢?”
“你不是相信她不是那种人么?说明她确实只是喜欢,不是想让你给她买。你怕什么?”
徐末末缩了缩肩膀,没说话。
李左明在徐末末脑袋上抽了一下,“你自己的话,你自己都不信。死舔狗。”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做舔狗呢?”徐末末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
“算了,反正你家有钱,随你。”李左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有我在,她也别想伤害你。”
“左明,可馨不是那种人。”
李左明眼睛恶狠狠地瞪过去,“还在嘴硬。”
徐末末又缩了缩脖子。
“对了,左明,你跟班主任怎么样了?”过了一会儿,徐末末小声问,“关系有进展吗?”
“我表白了,但晓晓还没答应。”
“晓晓?”徐末末愣了一下,“哦哦,班主任的名字。你都叫‘晓晓’了吗?”
“虽然还没答应,但关系总是近了一层。”
“为什么不答应?因为班长么?”
李左明点点头。
“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的呢。”徐末末揉着脑袋,“没有谁会愿意跟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哪怕班主任那么喜欢你,也做不到。”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我一定会把她追到手。”
“你有信心么?”
“我是玩家。”
“恋爱可不是游戏。”徐末末吸了吸鼻子,“尤其对象还是班主任那种优秀的女人,追班主任的人能从一中排到东汭名叶大学,为什么她要委屈自己,跟你这个有女朋友的人在一起?”
李左明捏着下巴,点了点头,“说的有板有眼,你有什么值得参考的建议?”
徐末末果然摇摇头。
“给爷爬。”
“不过我知道,班主任真的很喜欢你,说不定她自己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心里不好受……”李左明恍然愣神,“糟糕,我只顾想该怎么让晓晓答应跟我在一起,完全没考虑她的感受。”
“左明你真是个渣男啊。”
李左明指尖敲了敲自己额头,“我身为顶级游戏玩家,居然会犯这种错误。不可原谅。”
“而且还有个问题。”徐末末继续道。
“什么?”
“我在想,班主任没答应你,一方面是无法接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朋友,另一方面,会不会是在意班长呢?”
“班长?”
“班长知道你在追班主任么?”
李左明摇了摇头。
“现阶段,你也没有把班主任的事告诉班长的打算吧?”
“暂时还没有。晓晓也不同意我说出去。”
“班主任也不同意么?”
“嗯。”
“这就对了。班长是班主任最得意的学生,班主任恐怕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她怎么能背着自己的学生,给自己学生的男朋友当地下情人呢?”
李左明眉头紧锁,“这话晓晓倒也说过,昨天晚上我跟她表白的时候。”
“而且,你哪怕追到班主任,难道一辈子不公开关系么?那样不管是对班主任还是对班长都不公平。”‘
李左明的手指敲着自己牙齿。
“其实,如果我把晓晓的事情告诉班长,以班长的性格大概也会接受,但是我不想那么做。我才刚刚和班长确定关系,班长甚至还没有体会过几天热恋的感觉,我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件事,对她实在是太残忍了。”
李左明说完,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你能说出这种话,多少证明还有点良心。可是这样一来,对班主任就太残忍了。”
李左明叹了口气,“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果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我当初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追晓晓,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你终究要面对。”
“我也没想过退缩。”
这时,教室外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徐末末站起身,趴在门口向外张望。
李左明没理会外面的动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晓晓还没到么?”
“啊,是班主任来了!”忽然,徐末末惊呼一声。
“已经来了吗?”李左明站起身。
“何止是来了,而且惊若仙人!班主任最近的打扮真是越来越高贵了,宛如仙女一般。”
“有这么夸张吗。”
李左明嘟囔着走出教室。他的表情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