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很多人都敢说,高一二班的江御被一个小疯批缠上了。
不止一个人看到,那个小疯批捧着一束红玫瑰,在实验门口堵到了放学出走的江御。
很多人知道,那个小疯批是隔壁二中的焦然。
但没人知道,那束‘红’玫瑰其实是白色的,是焦然花了八块钱买来一桶女童炫彩彩笔,抽出了一支红色给涂成的红玫瑰。
红得娇艳,红得烂熟。
这件事,江御亦是后来才发现的。
他拾起那束快要枯萎干裂的花枝,扔向垃圾桶时,发现诡异的红中透露着白的龟裂。
……
那天距离今日,中间大概过了有半个年历表那么厚,久到江御早已忘记那束玫瑰花,和那个送花的少女。
乃至于少女站在教室讲台上,换了个学生头,面带笑容,自我介绍:“焦然,焦点的焦,然后的然。”江御甚至半点反应没有,他已经忘记了他的生命中曾出现过这号人。
焦然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看向一旁的老师。
她仿佛很爱笑,不说话时嘴角亦是微微朝上的。
实验高一上学期期末选科,这学期开始正式分班。
他们这个班是物地化,班主任名叫袁柏水。
袁柏水梳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辫,用发带绕了几圈束缚在脑后,打扮得一丝不苟,戴了一副黑框平光镜。
焦然离得近,能真切地看到袁柏水眼下被眼镜框架半遮半掩的黑色大痣。
袁柏水点头,让她落座,点了下一个学生上来自我介绍。
有些同学今天亦是第一次见,座位是方才从高到矮随意挑的,一米五坐第一排,高个子集中在最左最右和最后。
焦然选了最里第五组靠墙的位置,从上往下正数第三排。
七班在三楼,往外看去,刚好能看到与窗户齐平的迎春树。
这颗迎春树此刻仍光秃秃的。
焦然托着下巴颏,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上去自我介绍,无意中记住了大半陌生的面孔和名字。
她今天其实是来晚了的,错过了学号前几名,其中包括江御。
全体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袁
柏水发起了学委安排投票。
“咱们班尖子生多啊,宇鹏,千凡,焦然,原来都在各自的班级中担任班长的,你们有经验,这次也从你们三个中竞争好吗?”袁柏水的视线从名单上挪开,注视班底下的同学,“还有其他人想竞争班长吗?”
人群中有二人举了手。
其中一人是焦然,她的手举得老高了。
袁柏水不解地看她:“焦然同学?”
焦然说:“老师,咱们班有两个叫千凡的,任千帆和方千凡,都是小美女。”
袁柏水惊讶地低下头,视线飞快地核实名单,果然在十七和二十五两个序号中找到两个人名。
任千帆就坐在焦然前桌,明白自己是袁柏水口中那个在原班级当过班长的,回头看了焦然一眼,对她友好地笑笑,紧接着举手发言:“老师,我可不可以退出啊,这学期我想专注学习,周宇鹏和焦然同学,还有刚才举手参与其中的同学,都比我要合适。”
袁柏水不好意思地对两个女孩儿笑笑,说:“那好吧,三位同学,你们的班主任我都认识,包括然然原来学校的班主任我也认识,也清楚你们的实力和责任心,那接下来你们仨发言,其他同学投票。”
焦然歪了歪脑袋,她头发剪得短,发尾还不到下巴的长度,这么一歪,一绺黑发溜到了嘴边。
袁柏水点了她第二个发言,这种类似发言她说过不少遍,一遍比一遍完善,一遍更比一遍有感情。
最后不出所料的,班长名额落到她头上。
副班是周宇鹏。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的学委安排。
这次没有竞争,也没有投票,是袁柏水内定的。
有些同学并不知情,被点到名后傻愣愣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袁柏水。
包括江御。
文娱委员,江御。
江御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文艺方面的素质,就被摁头在这个名单上。
没等他举手抗议,袁柏水跟人精似的,视线扫到他,补充一句:“首先咱们班不会有太多活动,其次也不需要你会琴棋书画,只要你有组织能力就行。我了解过,江御同学你,上学期挺勇的啊
,组织能力很强,希望你把这股力量放在正道上。”
上学期。
嗯。
江御放下手。
连同他附近想要跟着起哄的人也跟歇菜似地拱了背,趴在桌子上。
将近下课铃声敲响,袁柏水整理了一下讲台上的乱七八糟,她说:“安静一下,快要下课了,趁着最后这几分钟时间,老师再跟你们掏心掏肺的说一段话。”
底下喁喁私语,渐渐变成了寂静无声。
袁柏水平视了一圈,感受到了尊重,满意地回以同学们一个致谢的颔首。
“准确来说是重复,上学期开学就对我的学生们说过的话,有上个学期就跟我班的学生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微笑中带着从容和严肃,尽力回视每一个学生,“实验中学是一个纪律严苛的校园,进了这里,你就必须得服从校园的管教,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运动的时候运动,该去睡觉就去睡觉,别试图占用其他时间去学习,不想服从管教的话就回家去,在家里舒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一旦你踏入了这里,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
“人生是你们自己,感受也是你们自己的,没有人能对你们完全的负责,就算是我,是你们的家长也不能。高考是平凡人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机会,是这个社会抛给你们的第一个剧本,如果你接住了,并漂亮的续写好这个剧本,你就会有更大的舞台。
大学就是那一个更大的舞台,在将来等着你们肆意去舞。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袁柏水,很高兴接下来这两年半,能陪伴你们走过这一段重要的人生路程。”
下课铃声响。
袁柏水看向焦然,欲言又止,最后看向了周宇鹏,说:“副班带几个男同学去领书。班长跟我来拿名单。”
焦然点了点头,起身就去了。
周宇鹏站起身,看向后排,叫了几个熟人:“阿御,小西,你们,走?”
江御刚从抽屉里拿出芝士土司,叼了一片,闻言抬眼安静地注视他,望他识趣一些。
周宇鹏叹了口气,转头叫了其他人。
薛靖西没跟着去,他有事要问江御。
等那几人离了教室,他跑过来,坐到江御前座。
他的眼神复杂,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江御掀起眼皮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话十有八九是不中听的,也不主动开那个口问他,一边吃着土司,一边翻看桌子上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不是他的,是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有个女生跑到他面前,将这个笔记本塞到他手里的。
很厚重的牛皮笔记本,内容字里行间阐述着自己的少女心,对他的喜欢和爱意。
江御随手翻看了几页,竟然是不同语言的,一模一样的内容,渐渐没了耐心,合上塞回抽屉里。
七班后门,李赫窜了进来,从后抱住了江御,对着薛靖西嚎哭:“好苦啊我怎么就被分到隔壁班了,明明我学号是在你俩之间的,要走也是你俩走一个啊,怎么能是我这个中间的,施彰呢?”
“……下去了。”薛靖西说。
“啊?”李赫一愣。
“不重要。”薛靖西摆手,问他,“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谁?谁还能比我的彰下去了重要。”
“噫。”江御晦气状地拍了拍李赫锢着他脖颈的手。
“不重要,焦然。”薛靖西重复一遍,盯着李赫一字一顿道,“我刚看到了焦然。”
“哪里?”李赫再度一愣,手还是搭在江御身上。
江御也看着薛靖西,一脸地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里。在咱们班上,七班。”薛靖西说。
“啊?”李赫彻底傻了,“她不是二中的吗?我上周还听我妈说,她考了她们全校第一,她妈打麻将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逢人就说。”
“你们在说谁?焦然吗?”隔壁桌的听到八卦苗头,也趴了过来,“我刚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就是那个焦然对吧?”
一时间,江御这桌四面八方都堆满了人。
坐在主位上的江御心神恍惚吃完最后一口土司,扭开水杯喝了一口茉莉花茶,还是热乎乎的。
“可是,看着不像啊……”
有人还是不相信。
“我有个朋友,二班的,就那个冯景天,跟焦
然一个初中出来的,他说那女的脑子有点傻逼,就是杀了人不犯法的那种,懂吧?据说几年前,她爸死在家,当时大夏天的臭味熏天,都熏到巷子口了,她家都没人报警,还以为她家没人在呢,后来还是警察和居委会的人上门,才发现焦然就在她的卧室里,吃了一大瓶子的药,送到医院洗胃,睡了足足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