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伯从杨凤青嘴里问不出什么。
这让他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
他当然可以尝试带上白狐,独自逃走。
可他如果那样做了,后面的姐妹花怎么办?
她们就成了他抛给女鬼的血食,是拖延时间的诱饵……那也就是丢弃了他的道义!
嘶…他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他还有另一条路,就是与女鬼力战。
至于结果,就是他败而身死,或者跟她同归于尽。
无论是哪个,他都会辜负刚重逢的子瑶……
他们说好了过几天就离开邵阳城,找个僻静的地方就此隐居的……竹伯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与良心数次对话,最后终于有了决定。
他将白狐送出门外,并且火速造出一片结界,把他和杨凤青锁在结界里。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必须分出一个胜负。
只有赢的那个才能走出去。
白狐被裹在风里,轻飘飘地落到门槛后面。
狐狸长着玲珑心窍,心思电转,她很快明白了竹伯的意思:
他在后面拖住女鬼;
她,跑!
二小姐恰好在这时候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或许,她在做一个跟狐狸追逐嬉闹的好梦,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小狐狸,不要跑……”
“……”
白狐望着结界里已经开战的两道身影。
仓促间,四目相对。
她对着竹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走。
狐狸的眼睛很漂亮,明亮又妩媚。
如果她现在有人身的话,肯定要加送他一个温柔的微笑。那才符合一对恋人遇到危险时,立誓要同生共死的情景:
你快走!
我不走!
你快走啊!
你不走,我也不走!
可能有点烂俗吧。
不过她确实是那么想的:
找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要是他已经做好了会输、会死的打算,那她自己跑了有什么意思?
被送回祖地,继续过那种枯燥的日子么?
不要。
她没修为了,不配再当师父的弟子。
已经没了妹妹,至少让她陪陪最后一个爱她的人吧。
竹伯发现她是这个反应,顿时乱了。
杨凤青趁机占了上风。
白狐在结界外面着急地打转,她想跟他同生共死是真的,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可以好好活着,白痴才想死!
好想帮忙。
竹伯的诸多手段都对女鬼无效,战况胶着,她要被急疯了!
她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她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狐狸啊!
白狐看出来了,竹伯从一开头就没打算使出他的音波杀招,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缺乏能给女鬼造成实质伤害的攻击手段。
那么她也能明白,他落败是迟早的事了。
当他败了,会怎么样?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她得做点什么。
……
“前辈啊,我这儿的故事可都快让您给掏完了,这大晚上的……”疤脸道人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嘀咕一句,“咱们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也得注意避嫌嘛,你说是不是……”
兰疏影在院子里放下酒坛。
看他倒了一葫芦酒开始喝了,她淡淡道:
“桃林的女鬼刚才进城了。”
“什么,又来?!”疤脸道人惊讶地站起来,下意识开始检查随身的法器。
他听说过画舫起火的事。
准确说,是那个杨凤青先来李府惹事,被熙霖重伤,没过多久又被李承远烧了一次,大快人心!
就是可惜了,上次他没能逮住她。
啧,那是好几百年的厉鬼诶……
要是拿到黑市上卖,能卖出不少钱的咧!
“是啊,这会儿,她在我未来儿媳的房里闹着呢。”
“呃……”道人虚心请教:“那您是不满意这个儿媳?”
要不然,她怎么能这样淡定呢?
正常反应不是应该赶紧去救人吗?
兰疏影摊手:“我看那个竹子精跟她打得挺热闹,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所以就来告诉你一声,你如果不要,那么……”
识海里,奶糖正在给她直播那场打斗。
她知道杨凤青是冲着邓家女孩去的。
说是来替杨母认亲戚。
这女子对李家心有怨恨,留着她就是个祸害,所以想趁今天把麻烦解决了。
疤脸道人呼吸一促!
他明白了,韩前辈果然是高人,还那么仗义!
她家生意做得红火,肯定瞧不上这点儿收益,可他们师徒俩缺钱啊。
抓女鬼,卖钱花!
发家致富,且看今朝啊!
道人对着院子角落说:“熙霖啊,刚吃完夜宵,咱们出去散散步啊?!”
闻言,一道黑影缓缓转过来。
熙霖眼眶里鬼火直往上窜,大晚上的有点瘆人。
此时的熙霖完全由鬼胎主宰,白天那个善良单纯的意识被封锁了。
他四肢着地,黑影像个猫科动物,优雅地走出来。沐浴着月光,脸上的血污愈发清晰,他时不时地舔一舔嘴角,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份夜宵,还没有填饱他的肚子。
他还想吃更多……
他脸上糊的是鸭血。
那是道长今晚现杀的鸭子。
边上,还散落着几只被吸干血液的鸭子尸体……
散步?
不,不,他想吃完再走。
但在与兰疏影视线相接的时候,熙霖顿住。
他忽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微微垂下头。
温驯极了。
完全彰显出了兽类在面对威胁时的敏锐,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兰疏影侧身,让开一片被夜风吹过来的鸭毛,对疤脸道人说:
“你们这一脉,杀生一点都不手软……”
“各有各的活法咯,小道我飘泊天涯,早已是无门无派了,跟我这可怜的徒儿相依为命哉!”
道人笑着灌了一口烈酒,打出一个响亮舒适的酒嗝!
言下之意就是:
别的道士有没有杀生,他管不着;
但为了养活熙霖,他不能不杀。
熙霖听见他的声音,立时削减了那份温驯,眸中再次透出桀骜与野性,反驳道:“我不可怜!”
紧跟着,他舔了舔嘴,看看鸭子尸体,又看向道人,蛮横地提出要求:“我不想吃这个了,给我更好的,否则休想再管着我!”
道人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他为难地搓搓手,再次选择了退让:“你想吃什么?明晚我带你去酒楼吃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