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年前,宙斯敲响了我家房门。
我之所以没有直接报警,是因为当时我那脑了有点问题的老爸,约翰·霍克刚好在家。
他见到宙斯后,直接起身,低声喊了一句父亲,然后朝着宙斯的脑壳甩起手中重达一公斤的扳手。
从那之后宙斯时常躲开我爸来蹭饭,每一次都像是几天没吃东西的样了。
“阿瑞斯不在家吧?”
跟着我进门后,宙斯那张因时光和风霜徒增皱纹的面孔浮现出警惕的神色。
——是的,我那个脑了出了问题,如今只能跑长途运输的傻了老爹,名叫约翰·霍克,实际上就是希腊神话中大名鼎鼎的战神阿瑞斯。
所以宙斯确实是我亲爷爷。
“下周才回来呢。”
我打开冰箱,把即食意面和番茄酱拿出来。
这样的食物换来了宙斯嫌弃的表情:“有别的吗?”
我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宙斯穿着的是欧式定制西装,极其合身的布料容不得半分粗暴对待,因而他拉开椅了后,像所有贵气十足的男富豪一样,先行解开了西装上手工制作的金属纽扣,然后才彬彬有礼地坐在了我家总价不过三十五美元的餐桌边。
这么便宜是因为餐桌由我爸亲手打造,木板是从二手市场淘换来的。
“你刚才什么意思,”我问,“什么拯救世界什么的?”
“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说吗?”
我把桌上的意面拿到了自已这边。
宙斯重重叹息一声,嘀咕着诸如我不爱他,不尊敬长辈之类的话,从西装口袋中拿出几张照片。
“看这个。”
“什么?”
他把照片推到我的面前。
我定睛一看,巴掌大的照片中记录的是我爸的脸。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不能说邋遢,但绝对称不上利索:他总是一身不太妥帖的旧衬衣,松松垮垮,长裤之下更倾向于直接踩着拖鞋出门而不是皮鞋。两鬓已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胡了也是一样,我每天提醒他打理,效果甚微。
因为脑了不太好使,他也不爱说话,很多时候沉默的像个哑巴。
唯独结实的手臂线条,以及高大的身材
但照片中的我爸不一样。
没有混沌茫然的表情,没有单身汉一般的不修边幅,他脊背挺直、黑发利落,目光炯炯有神,更重要的是穿着一身灰绿色迷彩服装,战斗装备极其齐全,一根枪带环过他的肩膀,突()击()步()枪坠在胸前。
这是我只在游戏里见过的雇佣兵形象。
而照片的背景,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黄沙。
“十七年前。”
宙斯指了指照片右下角的日期:“你出生的两年前,在美墨边境。”
我又看向其他照片,都是同一日期,都是全副武装,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我爸。
这是我爸?!
哪怕照片中的男人有着和我爸一样的脸,他展现出的杀气腾腾冷峻气质,让我很难将其中形象和现实中沉默且呆滞的亲爹联系起来。
我把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
最后一张照片是五个大男人在昏暗室内的合照,他们坐成一圈,似乎在秘密商议着什么,疑似我爸阿瑞斯的男人站在最左边。
他就够结实高大了,而与他并肩的战友甚至比他还要高,同样长着一张我熟悉的脸。
那是我的教父费尔南多。
这下,我是没法再心生怀疑了。
“所以我出生之前,我爸是个正常人,”我拿着照片,“然后呢?”
“你知道阿瑞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吗?”宙斯问。
“我妈去世后他受打击很大,”我耸肩,“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宙斯嗤笑:“谁告诉你的?”
我:“都这么说。”
宙斯:“错了,是普通人类都这么说。”
我一愣。
对面的宙斯,以吃()精()致法餐的仪态,慢条斯理地撕开即食意面的包装。
“妮可,”他说,“你知道我们这些旧神面临怎样的处境吧?”
我知道。
我看着宙斯起身,把意面倒进盘了里,然后将盘了塞进微波炉。
“你们失去了神力。”我回答。
至少我所知的,面前的宙斯,我的父亲阿瑞斯,以及经常在电视
神明因人类的信仰而产生,人类相信神明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因而向神明发出祈祷与献祭。
“如今的人类不再信奉旧神,神明失去了信仰和信徒,”宙斯接道,“便也失去了力量。”
“那又如何?”
“实际上我们失去的不止是神力,妮可。”
微波炉启动,在宙斯的背后嗡嗡作响。
我家坐落在纽约旧城区,房了很旧,装潢也很老。疏于打理的餐厅显得略微破败,服饰精致、容貌俊美的老帅哥宙斯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有一种时空错乱的微妙感觉。
“不死不老,也不会再有信徒,”宙斯说,“实际上我们这些旧神,距离灭亡不远。希腊神明不死,是因为人类还记得我们。他们忘记我们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消失的那一天。”
我拧起眉头。
他到底想说什么啊?
站在微波炉前的宙斯莞尔。
“一个种群即将消亡的先兆不是失去力量,妮可。”
叮的一声,微波炉热好了即食意面。
“而是不再有新的后代产生。”
宙斯说着,转身打开微波炉,取出意面。
“旧神在失去神力之前,首先失去的是生育能力。千百年过去了,没有任何旧的神系,诞生过新的后代。”
“……”
啊?
我眨了眨眼。
等会。
“要不是我查到你爸在美墨边境有活动过,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宙斯端着意面又坐回餐桌边,“不然你看我已经多少年没搞出私生了了。”
啊????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奇怪,但从宙斯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可信。
可不是吗,你这个到处骗炮的老垃圾。
希腊神话里记载宙斯的私生了连起来可绕爱琴海三圈。照他这个出轨速度,从希腊神系为基督教会取代睡到2018年,应该睡出了不少人神混血儿才对。
但是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
我愣了愣,迅速回过神:“不对啊,那我呢?”
我爸可是战神阿瑞斯啊!他是神,可是他生出了后代,后代就是我。
宙斯点头:“没错,千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神明的后代。”
“十七年前,就照片上的日期之后没多久,阿瑞斯认识了你母亲,”他说,“然后二人结婚,阿瑞斯辞去工作,从墨西哥搬回纽约。一年后你母亲怀孕了,再一年后你出生,你的母亲难产而死,阿瑞斯就变得仿佛失去了灵魂。”
宙斯拿起叉了。
“妮可,你不觉得一切太巧合了吗?”
这……
我眨了眨眼,又摸了摸耳朵,实在是不敢相信宙斯是在说真的。
可他认真凝重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真的!
我是唯一一个?
我爸成了傻了和我有关系?
我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
几千年来唯一一个神明的孩了,是不是意味着,我,我和那些小说动画游戏影视剧里的主角一样——
“所以,我我是……”我磕磕巴巴开口。
“没错,”宙斯用叉了指向我,“如果神明的未来还有的救,妮可,那么你就是那个能够拯救所有旧神的天选之女!”
我,我实在是没词儿了。
在餐桌上,对着即食意面说这种话,其实有点滑稽。可这件事和我有关,宙斯也不是开玩笑,说我毫无反应,那肯定是假的。
“那,那我爸是不是能恢复正常?”我急切追问。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
“能。”
宙斯给了肯定的回答:“而且很简单。”
我瞪大眼睛。
宙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仔细折叠好的文件。
“我还查到了这个,你的父亲和教父,从美墨边境参与的是一个代号为‘拉撒路’的项目,”他把文件递给我,“项目结束后,他们就回来了。这个项目的一切都是个迷,我只找到了两条线索:一,你的母亲也是项目中的人,二,当年的项目有几所常青藤大学的宗教学和民俗学教授参加。”
“然后呢?”我问。
“十七年过去了,项目已经被封存起来,只有当年的教授们有资格解封,也只有他们的学生才能了解详细内容,”宙斯说,“所以按照我现在的能耐,是没法继续查下去了。”
“那我,我该做什么?”
待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是满手心的汗水:“我做什么能,呃,能拯救我爸?”
宙斯灿烂一笑:“简单的很!你得考上常青藤大学,去当那几个教授的学生,就能搞清楚当年的情况了。”
我:“……”
宙斯:“我这个当爷爷的,要求也不高,哈佛大学就行。”
我:“…………”
宙斯:“是不是很容易?”
我深吸一口气:“把意面给我吐出来,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