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源张了张嘴,嗓子却是哑的。试图起身,却连蜷缩手指几乎都实现不了,像是个被掏空棉花的布娃娃。
隐隐传来衣物磨蹭的声音,亲王换了个动作。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感觉如何?”
此时仿佛身处燃烧的火堆的郁源,从头到脚都是难耐的灼烧感,从脚底贯穿到额头。
明知故问的问题。他能意识到,是对方做了些什么。
高大模糊的身影起身站在棺材边,看不清面目。
亲王又在手上划了一道,破开四个指节,血液稀稀落落地流下。
随着这个举措,黑暗中,墨蓝色的双眼渐渐暗沉。
鲜红色的......液体......
眼神迷蒙的郁源抓着亲王的手攀附上去,但亲王用另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平等交换。”
他瞒着兰伯特用了一些小小的药物辅佐,软化人的意志,提高他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就无法拒绝鲜血的气息。可以保证被初拥后过渡期的顺利进行,让对方以最快的时间习惯吸血的行为。
原本还担心过有什么副作用,但现在看上去非常奏效。
完美符合预期。
放下小小的诱饵,亲王故意把血往他的脸上滴,又用另一只手将对方的双手禁锢在背后。
稀稀落落的血滴在额头,顺着微微仰头的姿势滑落下去,流到衣服里面。
恍惚间,郁源甚至有点怀疑对方是在对宴会那晚的事情耿耿于怀,因为他自己当时就把血抹到了亲王脸上。
眼前是模糊不清的重影,郁源沉默了半晌,才道:“......拿什么换?”
他现在脑子里几乎就是一团燃烧的火,被放大的感官刺激着每一寸神经,连指尖的衣物磨蹭似乎都变得难以忍受。
他能感受得到,只要接触到亲王的血,一切都会变得好受起来。
亲王附下身来,两人处在同样的高度上,几乎是面面相贴。
视觉受限的人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听到一声轻笑,以及亲王吐露出的惊人话语:“亲我一下。”
郁源:......?
他以为对方
会说“主动让他咬”或者“再叫一次某种称呼”之类的,血族间“父子关系”的剧本,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对劲了?
无暇顾及这些细节,还是缓解眼下的问题要紧。郁源没有多做犹豫,自认冷酷无情地在眼前人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像是啄人一口的鸟雀,飞快地抽离。
全当是关爱上千岁的孤独吸血鬼了。
在某个刹那,鼻尖似乎都磨蹭在了一起。尝到一点甜头,亲王微微一笑,把受伤的手递到他嘴边。
猩红色弥漫,郁源这次不再只是舔舐,而是主动探进伤处,试图用刚长出来的尖牙获取更多血液。
亲王放开了对他双手的禁锢,用另一只手逗猫似地挠着对方的下巴。
“真乖。”
轻柔的举动得到了成倍的汇报,半跪的人轻微颤抖,仿佛快要被戳破的泡泡,微微卷曲的黑发一耸一耸的。
在真正主动地接触到鲜血、感受到从血脉中流淌而出饱含生命力的时,郁源已经做不出其他任何判断。他像是被吸血欲望驱使的偶人,眼里再无他物。
蜜糖一般甜腻的香气,涌入身体里的鲜血回味似乎都是甜的......或者应该,是一种更难描述的味道,更巨大的诱惑。
欲求犹如无底深渊一般难以被填满,犹如迷途的旅人,在漫漫无际的沙漠中终于遇到恩赐的甘露
如果不是同样的种族,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冲动,好像只要看到一眼就会被这红得刺目的血死死纠缠,得不到手,从此午夜梦回时都是这血色的梦。
这是来自血族的天性,掠夺的本能,还有如深海一般浩瀚深邃的占有欲望。
进食的行为,也许从根本上,其实是双方在互相掌控。
亲王的眼神流连在对方身上,眼神旖旎,像是细致地观赏一座艺术品。
在药物影响下泛着粉红的皮肤,指尖盈着淡淡的红嫩,发丝交错间轻轻颤抖的睫毛,黑袍下露出的一截肩颈,□□的双脚微微蜷缩,沾湿带露似地勾人......新生的小吸血鬼,正是进食欲望最强大的时候,处处透着可怜,像是需要家族主人的怀抱。
血液流失
的越来越多,薄薄的一层皮肤似乎都要变得透明。
亲王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适的迹象,眼底愈发餍足,脸上藏不住的淡淡笑容,好像正在吸血的人是他一样。
亲王将伤口进一步撕扯开来,另一手轻抚着被他圈在怀里的人。
这样,就能把他永远留下来。
黑暗中,只剩下吮吸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亲王想要按照原本的计划,摩挲着对方的脸颊,正要进行下一步行动时——
“吱呀”一声轻响,地下室的门被推开。
被破坏企图,亲王非但没有停止目前的动作,反而挑衅似地看向来人。
借着手中灯盏的微弱火光,在看清眼下情形的这一刹那,几乎就在同时,玻璃杯摔碎在地的声音响彻屋内,回荡在每一个人耳畔。
红色的汁液流了一地,番茄汁的气味氤氲发散,混在血腥里。玻璃碎屑像是洒落的月光,盈着碎开的光芒。
兰伯特冰冷的声音下是藏不住的愠怒,连忙上前:“你做了什么?”
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郁源不对劲的状态。
斯摩莱特笑道:“一点辅助的小手段。”
兰伯特显然也清楚,里斯特的姓氏赋予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与诸多贵族往来,在宴会与私下各种场合里,见识过的事情不算少。
但这并不代表,他认可,或者会采用这种方式。
脸色愈发难堪,兰伯特盯着中间的郁源,声音像是冰块般冰冷,说出的话是向着斯摩莱特,言简意赅:“解药。”
“嗯?”亲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不无挑衅的意思:“没有。”
亲王继续任由怀里的人吸血,感受着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享受这“缠绵悱恻”的时刻。
接着,又犹嫌不足地火上浇油,给人顺毛似地从黑发的头顶细细抚摸到后颈处,引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兰伯特在一米之外站定,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几乎就在同时,灯盏中的火光一动,破空声传来——
一缕银发悄无声息地落地,挂在法师的衣角,摇摇欲坠。
中间的人现在并不
清醒,意识不到外界在发生着什么。那么与此相对的,两个血族也不打算用沟通的方式来解决分歧。
亲王不怒反笑:“这么喜欢惺惺作态?”
两人在大方向上有着一致的目标,想要让人类永远留在这里。但除此之外,其他方面他们几乎没有看法一致的时候。
他看不惯兰伯特的行事方法,最重要的是,更看不惯对方比他要受到亲近。
而当事人之一的郁源,仍这一切都无知无觉。
吸血的行为快要结束,而就算他现在清醒着,估计也不会参与所谓“家族事务”,而更希望另外两个“家族成员”能打起来。
“把他给我。”兰伯特的声音依旧冷得骇人,他俯下身,作势就要把人抱走,离开这里。
他对斯摩莱特一直以来的态度和举动当然也有相当的不满,而对方现在擅自作出的行为,把他积压的情绪瞬间点燃。
面目依旧冰冷,态势不言而喻。
斯摩莱特自然不会被威胁到,但脸上也没了笑意。
偌大的地下室内,氛围愈发严肃了起来。
剑拔弩张。
对于崇尚血腥的种族来说,一些直接的手段也许会更有效。
两方几日来都各自积压了相当的情绪,只是碍着一些因素,表面上没有处理过。
但现在,正是个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