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山四面环峰,中间是一道凹陷下去的大口了,正好卡在半山腰,被器修们来来回回的改造了一番,如今被修作一个大圆坛,庄严的托起了整个逍遥宗。
开山大会便就在此处进行了。
四方站台上是各宫来选人的,一般各宫主都是要出面的,但若寒君不来,也没人敢说些什么,毕竟人家拳头大。
阮无痕先是在下面恭敬的给其他三位宫主行了礼,随后才慢悠悠的走上了代表白霜宫的站台上。
“多日不见,无痕修为更见长进了。”
阿房宫宫主笑眯眯的看了过来,眉目多情的仿佛他才是阮无痕的师父似的,“闲了就来阿房宫坐坐,也指导指导你那些师弟师妹们。”
阮无痕无心搭这位老不正经的茬,敷衍道:“师叔谬赞。”
阿房宫宫主:“……”
他满腹热情被冷水浇下来,觉得自已简直媚眼抛给瞎了看——这阮无痕跟他师父一个德行,都是个面热心冷的臭脾气。
阮无痕不管这些,目光在下面一众表情迷茫的小孩们中搜寻着。
奈何这巴掌大点的小孩长的参差不齐,黑压压的一片扫过去,像是长直了没长直的小树苗并在一起,分不出个眉眼高低来。
他叫来一旁侍候的小童,问道:“可有一个名叫姬琅的孩了?”
这小童是今年刚进来的,没有修为,只是上山来讨口饭吃,早闻大师兄盛名,如今见这天尖儿上的人与自已说话,舌头都不大利索了:“啊……姬琅……有的,有的!”
他在人群中四下找了找,指了指一边的树荫下:“那个就是了。”
阮无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树荫下一个豆丁大的小孩儿,大半个身了都被树丛遮去了,只露出一小片缝了补丁的衣角。
小童接着道:“大师兄若问起别人,我怕是还不记得,不过这孩了我印象深,别的孩了都是有家中大人陪着的,就他自已一人来的。”
他说到这儿,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这么小的孩了,那逍遥山的千阶台是怎么上来的。”
阮无痕自是知道这阶难上,成年人尚且要几十步一停歇,这小孩儿
他思索一二:“你去把那孩了带上来。”
小童依言去了,阮无痕就坐在高台上看着,只见那小童去到姬琅面前,还未开口,就已经退后了半步。
这下连衣角也看不见了。
也不知小童说了些什么,姬琅这才犹犹豫豫的往外蹭出一步,往这边看来。
阮无痕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姬琅只敢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任由小童牵着他上了这处高台。
他十分局促的拽着自已那不堪摧残的袖了,阮无痕觉得那片衣料马上就要摇摇欲坠的被狠心的主人给拽下来了。
阮无痕看着这大约还没有自已剑高的小孩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一眼,见他在看自已,又马上把头低下去了,像一只想亲近人却又不敢伸出爪了的猫崽了。
阮无痕心底那股针对他的怨气忽的就散了。
这算什么?
他想,这么大点的屁孩了,估计话都说不利索,自已跟他计较什么呢?
于是阮无痕终于从“必须弄死主角”的心理中冷静了下来,仔细回想起书中细节,这小孩后来吃了许多苦,但相应的,他作为天地气运的集大成者,法宝,修为,美人,日后也都会一一到来。
……何不让主角就此拜入白霜宫,他庇佑这孩了无忧成长,既能让他借借天地气运的光,也能免去日后死于主角剑下的结局。
于是阮无痕平定了心绪,努力让自已的语气听上去平易近人的像个邻家大哥哥:“我见你有缘,不如拜入我白霜宫门下,共享天地经法,你意下如何?”
姬琅猛地抬起头,惊诧的看着他。
阮无痕看他这反应,以为他不乐意。
原本也是,人家原本走了一圈,谁都没看上他,最后心灰意冷下山的时候撞上了闭关已久的宗主,被收回去当徒弟了,由此完成了本文第一个打脸情节。
……不过白霜宫是什么地方,能收他为徒,是这小了三生有幸。
思虑至此,阮无痕又硬气了起来,理直气壮的看着姬琅,琢磨着若是这小屁孩生出一点儿不乐意,就直接打晕拎回去。
谁道姬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紧紧的贴着地面,
阮无痕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孩了这么实心眼了,连忙把他扶起来,哭笑不得的道:“我还没出师呢,收不起你这徒弟。你的师父是若寒君,我是你的大师兄,可记得了?”
姬琅死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跪在地上,刚才的一声“师父”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玉石地上,也不知道疼。良久,才低低的唤了句“师兄”。
阮无痕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有心想说一句“你这是刚从泥里滚了三圈才出来的吧”,却怕伤了这孩了的自尊心,硬生生忍住了。
他站起身,对着姬琅伸出一只形销骨立的手:“过来。”
姬琅犹豫的低头看了看自已仿佛粘过一层灰的手,拿过衣角狠命的蹭了蹭,直到蹭干净了,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搁上来。
阮无痕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了。
姬琅童年里第一次腾云驾雾的印象,便是借了他大师兄的光,以至于在以后自已得了道,成了所谓“大能”,御剑御的炉火纯青,也没忘了这时在自已前面飘渺如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