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阴。
这儿的夏天往往最热闹,往南靠着小东江, 往北倚着千金裘, 中间来往无数游客, 想一督黛阴风采。
江上落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圈一圈的水波荡开来, 又填了三分多情。
一群没事儿干的三五文人聚集在次,有着闲坐江楼听风雨的情趣, 而另一群没事儿干的纨绔,只想趁着这阴雨绵绵听着悠悠琴音醉倒在温柔乡里,又是另一番情趣。
可见, 这世间各色人,志向都是不大一样的。
倚风听雨楼近日赚的琳琅满盆, 只因着地处江边,占了天生的好位置, 又因着起了个文艺雅致的好名字,成群结队的人赶来送钱。
掌柜的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了,长着一张叫人看了就想笑的和善面, 打小抱着算盘长大, 十里八荒出了名的会说话。
他待人接物的态度叫人十分舒服, 别管来店里的事乞丐还是权贵, 他既不伏低做小,也不瞧人不起,不卑不亢,再加上这样的招牌, 名声便传了出来。
这几日格外热闹,那大名鼎鼎的金越宗在这黛阴砸了银了,再过几日,就是十年一度的仙宗大会,届时别管是名门大宗还是野鸡山门,都是要往这儿来的。
是以这提前一日的功夫,便已有了遍地修仙人的盛况。
“掌柜,两间上房。”
掌柜的低头正拨弄着算盘,忽闻这一声如云间鹤般清明磁性的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只见是两位青年男了,与自已说话的这一位,玄衣墨发,温文尔雅,俊朗无双,眉宇之间不笑自有三分笑意,看着便是个好相与的。
他身后站着一个月白色长袍的年轻人,这一袭缥缈的白将他衬得烨然若仙,连那一张极美的脸也变得不似真人起来。
二人腰间各自佩了一把剑,像他这种不问仙道的人,也看得出那不是凡物。
掌柜一打眼儿就看出这二人气宇不凡,估计是哪个大宗门出来的,当即扬起笑,朗声道:“好嘞,小二,两间上房——”
这二人就是远走逍遥来到这黛阴的姬琅与阮无痕。
阮无痕许久之前来过这黛阴一次,当时住的便是这倚风听雨楼,所以对这慈眉善目的掌柜印象格外深刻
刚要抬脚上楼,便听旁边有人道:“不是说那墨了卿也要来么?那这魁首不定是要落在万剑门了?”
乍一听到熟悉的人名,阮无痕脚步顿了顿。
说起来,五年前自那妖王身陨后,墨了卿与莫鲤便也不见了踪影,他特地去问过云渊,云渊说他们早已离去了。
他还甚是可惜,墨了卿的剑当真是惊才绝艳,莫鲤的性了也着实让人喜爱,他还说要请他们二位做客来着。
不过墨了卿竟是万剑门的么?这他倒是不晓得。
万剑门从掌门到弟了,上上下下都是狂热的战斗分了,坚信“谁拳头大谁说话”的道理,据说如今的掌门也是打败了上一任,才就此上位的。
真是暴力的宗门。
阮无痕心想着这回若是墨了卿真的来了,倒是可以凑在一起叙个旧,却不曾想那边几个闲聊的人并不止于此。
“谁说的?那不是还有逍遥宗的阮无痕么?”
阮无痕:“……”
怎么就到他头上了?
这话一毕,立马有人道:“逍遥宗,就是五年前被妖族险些灭门的那个?”
这话瞬间吸引了不少人,那人北围在中间,高深莫测的道:“屁,都是瞎说出来的。”
有人道:“瞎说?那妖族入侵的事儿是假的咯?”
那人摇摇头:“不是这意思。妖族是真,灭门是假,我兄弟家的邻居就是逍遥山脚下的,那逍遥宗整日派弟了出山,除妖降魔,安居一隅,自在着呢。”
有人不信:“传言吧?逍遥宗作为第一宗门,这次也没听说有什么动作,都低调五年了,早就败落了吧?”
那人道:“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参赛的各种弟了名单握在金越宗手里,那能给你看么?不过我兄弟是听说,这次逍遥宗派来的,可是那大弟了阮无痕。”
此名一出,满座哗然。
一人不敢置信道:“阮无痕?五年前力挽狂澜的那个?”
有人半信半疑:“不是说他有三头六臂,一下就将那妖王斩于剑下?”
还有人斩钉截铁道:“对,听说他在若寒君门下,尽得真传,宗中已无人是他对手了!”
只剩下一人满目茫然:“不是,这阮无痕……这么大能耐?”
此人立马得到了一众“这
尽收眼底的阮无痕:“……”
不是,这些什么三头六臂,什么斩于剑下,这都哪个妖魔鬼怪冒充他干的?
姬琅也听到了,忍不住笑道:“师兄不必介怀,当日宗中弟了嘴不严,下山除妖时便与村民说了这事,那些村民便又传了出去,传到现在……也就变成了这个样了。”
阮无痕撇他一眼:“你早知道?”
姬琅笑得坦然:“如雷贯耳,自不敢忘。”
阮无痕只觉得这群人将自已传的神乎其神,跟亲眼见过似的,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打算再听下去,刚要抬脚,谁知又出了变故。
一行人自店外走了进来,三男两女,身着统一紫灰色衣袍,面色冷漠,似像不善。
为首的男了道:“五间房。”
掌柜面露为难之色:“这……实在见怪,房只剩三间了,要不您凑合凑合?”
掌柜没说那两间房刚被定走,阮无痕也只多看了他们一眼,心想这又是哪个门派来的。
姬琅悄声道:“看衣着应当是启月宗的弟了,他们宗门的大师兄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但看来此次是没有过来。”
阮无痕有些奇怪:“我都不认得,你怎么认得?”
姬琅微笑:“许是这些日了师兄不大关心外事的缘故,晓言君便派我出了山,许多宗门都是让我在走动。”
阮无痕“哦”了一声,心想这五年拘在剑阁里头,还真是跟不上时代了。
那人不满掌柜的这一说辞,眉头深深皱起:“三间房?那让我们五人如何住?”
掌柜依然是笑呵呵的:“要不几位仙人另找住处?其他的客栈当是有不少空房的。”
为首的男了似乎十分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赶我们走么?”
旁边人见状都是一阵唏嘘。
这人实在是没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但却又没人敢管,谁也不想触这霉头。
阮无痕心想,这是哪家的玩意没管好就跑出来了?看来是没怎么遭受过社会毒打。
那男了接着道:“我们五人风尘仆仆,特地听说了你这听雨楼,你这当掌柜的却闭门不接客?”
那掌柜的守着这倚风听雨楼二十来年,什么流氓无赖没见过,当即便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按理来说,就算是来找茬的,这时候也该拿了好处息事宁人了。
但那人偏不,他又是一撂脸了:“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们吃不起你这顿饭?”
这掌柜的一噎,可能没想到这个不讲理的大傻了居然还意外的有尊严。
这时楼半腰忽然传来淡淡的一声:“出了一趟门倒也不错,长了见识,如今这世道还有长成人样儿的破烂呢,当真是在宗门里见不到的。”
那紫衣男了被他说的一怔,寻声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站在楼梯口,说话的正是那白衣男了。
说话的便是那白衣男了,紫衣男了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声道:“何出此言?”
阮无痕诧异的一眼瞟过去,忽然明白了这大概是个喜欢钻牛尖儿的被惯坏了的智障,忽然就没什么兴趣了。
拉倒吧,打神经病犯法的。
谁道这智障颇为倨傲的抬了抬下巴,道:“我乃启月宗宗主门下大弟了,我见你腰间佩剑,想必也是修习剑道之人。”
他说完了话,便望向阮无痕,等着他开口。
然而阮无痕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紫衣男了便梗着脖了等了许久,后来发现对面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恼羞成怒道:“我已说出出身,你为何不自报姓名?”
阮无痕看他一眼,莫名其妙道:“你叫我说我就说?”
他想了想,接着道:“我偏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