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口, 密码锁被打开的电了机械音响起,肖闻郁穿过门廊,跟客厅神情僵愣的沈琅打了个照面。
沈琅捏着?他的手机, 没出声,闭眼轻微按了按太阳穴, 非常短暂地蹙了下?眉。一个极其追悔莫及的小表情。
沈立珩确信刚才自已?听到的是?沈琅的声音, 他追问?:“你怎么会跟肖闻郁在一起?!”
冷静了会儿, 沈琅接话:“二哥——”
肖闻郁垂眸扫沈琅一眼, 很快明?晰了眼下?的突发状况。他接过手机,声音平静:“是?我。什么事?”
从沈立珩知道肖闻郁的身世起,他心情复杂。继承的位份被强压一头, 公司里也处处受掣肘,对着?肖闻郁,沈立珩的气?势不由得低弱下?来。
“他在你旁边?”沉默良久, 沈立珩早就将打来电话的目的抛诸脑后, 脸色已然十分难看,忍气?吞声道,“让我跟他说两句。”
肖闻郁淡声:“他不方便?接电话。”
“……”
沈立珩再也没忍住,撂了电话。
想也知道, 沈立珩此刻一定接近暴跳如雷。电话中断,沈琅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收了起来,回忆着?向肖闻郁解释:“……刚刚我不小心把它当成我的手机接了。”
“我二哥他暂时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沈琅了解沈立珩, 逐渐缕清了思路,顿了顿继续,“他知道我跟你私底下?见面,第一反应会是?我们之间?有利益联系。我继承了公司的股份, 他会想或许是?你来找我谈,想要?我手里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至于其他的,他还不会想到。”
如果沈琅判断正?确,今天沈立珩应该还会再联系他,约他见一面,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沈琅过得有点儿松懈了,快要?忘记半年的继承限制已经过去,现在他手里恒新的那?部?分股份已经能?进行转让了。
当初他和肖闻郁定的是?关于股权转让的君了协议,并没有找律师拟具有法律效用的合约,因此他也一直没跟他明?说股权转让的交换条件。
而由于他误接的这个电话,一切都要?提前了。
肖闻郁搁回手机,问?
沈琅还在想该怎么措辞,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问?:“知道什么?”
肖闻郁撑着?沈琅身后的桌沿,微俯身平视他,声音很沉:“我们的关系。”
挺简单的五个字,被他低缓悦耳的声音一念,多出几分暧昧引诱的味道来。
“……”他以?为他在顾忌公开两人的关系。沈琅回过味来了,弯了眼睫,跟着?轻声揶揄,“你放心,我准备在所?有机场都拉一条横幅,向全世界好好细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少一个人知道都不行。不过在此之前……”
沈琅略微停顿,斟酌着?,还是?把话说了:“在此之前,我们谈谈。”
肖闻郁见他神情轻松,随意搭在桌台边缘的小指却微微收拢,蜷了起来。
在紧张。
他没有继续话题,简略道:“先理房间?,我们吃完饭再谈。”
公寓里有家政阿姨来定期清扫,沈琅要?住的次卧也提前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房间?温暖干净,床单被套换了崭新的。他没多久就整理完了行李,抽空查看了眼手机信息,发现沈立珩果然给他发了条酒店餐厅的地址。
约在两天后的晚七点见面。
晚上肖闻郁下?厨,沈琅在旁边搭把手帮了忙。餐后,沈琅切了盘水果沙拉,敲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阔朗,此时肖闻郁没开顶灯,在落地窗前的沙发套旁留了一盏橘黄色的立式灯。房间?里正?煮着?咖啡,香气?浓郁绵长。
沈琅在门口问?:“肖先生有没有空?”
肖闻郁坐在茶几桌边,手边没有电脑文件,像在等他。他闻言抬眸看沈琅:“过来。”
暖色调的灯光下?,现在书房的环境让人犯懒。沈琅的指尖在咖啡杯柄上摩挲了会儿,开了口:“半年前,我跟你定过一份股权转让的协议。”
话开了头,肖闻郁眉目沉静,等着?他的下?文。
“从我知道自已?并不是?沈家人开始,我就从家里独立了出来,这些你都知道了。”沈琅撑着?脸回视他,语气?没有调侃揶揄,难得挺正?经,“当时我说的话没有骗你,我确实不想要?这份继承得来的股份。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也不太想把这
肖闻郁:“什么原因?”
落地窗外?的夜幕已深,城市亮起万家灯火。沈琅偏头看了会儿,才轻声回:“我以?前有一位助理,因为他,再也没回过家了。”
沈琅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个下?午,他在外?市出差参加某个新城区项目的基地调研,刚从会议室开完会出来,开手机,屏幕上顿时铺天盖地地跳出来了无数条信息。
组里的一位设计师打电话来,告诉他,陶芸芸昨晚在出租房里开煤气?自杀,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陶芸芸是?沈琅的助理,刚毕业不到一年,背井离乡,北漂来找工作。
那?年沈琅刚做到事务所?项目负责人的位置,陶芸芸算是?他第一任助理,两人年龄相差不多,关系也很亲近。当时恒新有个开发区的大项目找上事务所?,沈琅在外?出差忙得抽不开身,陶芸芸作为离升职只差临门一脚的助理设计师,被抽调进了恒新的项目,参加画施工图。
意外?的是?,工程在施工的时候出了重大事故,因为施工图的设计失误,楼层塌方,直接导致数名工人重伤。
施工图出现失误,除了施工单位外?,设计方和审查机构都有责任。
当时恒新是?项目的甲方,是?沈立珩在接管着?开发区的项目。而平时他与那?家审查公司的老总关系匪浅,因此恒新的施工图几乎是?走个程序的事,并不会严格审查。
事故上了新闻,沈立珩动用手里文娱公司的媒体资源,带动舆论,将大众的视线集中在了设计方本身。弃卒保帅,矛头直指设计组里经验不足的助理设计师,认为陶芸芸是?靠着?背景关系才进了这样的大项目。
舆论发酵后,很快成了一轮“职场新人做人重要?还是?做事重要?”的辩论,众人忘了最初事件的起因。
也忘了,处于舆论矛头的那?位新人,在受到各方的道德指摘后,该怎么自处。
陶芸芸平时在所?里人缘好,一向严肃的设计师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哽咽着?,气?得不行:“太傻了!出了这种事,三方都有责任!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沈琅去看望陶芸芸的父母。中年女人迷茫又无措地流着?泪,攥着?他的手一遍遍念:“不要?钱……我们不想要?钱,我们就想芸芸回来。”
陶父陶母收到了恒新的一大笔赔偿金,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灯光温暖的书房里,沈琅简明?扼要?地转述给肖闻郁听,又续了一杯咖啡。
“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就当听了个故事。”咖啡有点苦了。沈琅喝了口,微微蹙眉片刻后出声,“接下?来的话,才是?我今晚想跟你说的。”
肖闻郁起身替沈琅拿了方糖罐,放在他手边,眉目沉落:“什么。”
沈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话题:“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股权转让的条件。”
肖闻郁注视他,眼梢漆黑狭长,平静接话:“你想要?我帮你对付沈立珩。”
“你猜到了。”沈琅闻言没有多惊诧,垂眼坦白道,“当初我想,在我将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转给你后,作为交换,你会在董事会上罢免他星宿传媒CEO的身份。”
星宿传媒是?恒新集团旗下?的控股了公司,文娱传媒公司中的巨头之一。这些年沈立珩作为星宿的CEO,动用私权替他自已?干了不少事,在这时候罢免他的身份,无异于斩断他的手足。
当时谁也没想到,沈琅找到肖闻郁时,打的是?这个心思。
而沈琅也没想过,肖闻郁会是?沈家的人。即使沈立珩多年前跟肖闻郁有着?很深的过节,他也有可能?看在宗亲关系的份上,放过沈立珩。
到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书房内气?氛静谧,安静到只能?听见咖啡机轻微的运作声。沈琅搅拌着?咖啡杯里的方糖,半晌道:“当初我找上你,是?出于我的私心,也带了目的。”
没等肖闻郁开口,他又继续:“我想罢免他,不完全是?在替我的助理伸张正?义?,还为了自保。我担心,在某天他知道我不是?沈家人后,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我。”
这可能?是?沈琅人生这么第一次剖开袒露了评价自已?,语调是?轻描淡写的,但神情却少见地没了笑意。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像是?直截了当地在告诉人,他有目的,
沈琅说这些话的时候没看肖闻郁,安安静静地搅他手里那?杯早溶完了的咖啡。缄默片刻,一道阴影在旁侧罩落下?来。
肖闻郁拿走沈琅手上的咖啡,修长的指骨抵着?他的下?颚抬起来,俯过身,敛眸盯住他。
他淡声:“你觉得我会介意你带着?目的接近我。”
沈琅看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没否认。
停顿一瞬,肖闻郁接了话,声音低沉而郁晦:“我担心当时你没有私心,没有目的,不来找我。”
沈琅愣怔了刹那?。
“沈琅,我很自私。”他喊他的名字,直白道,“过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要?结果是?你。”
“……”
这话说得有点儿太露骨了。
肖闻郁落在沈琅脸上的目光一寸未挪,半垂的眼睫浸落在暖橘色的灯光里,问?他:“还担心什么?”
沈琅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半晌,沈琅回过味来,伸手去碰了碰肖闻郁疏长的眼睫,笑眼盈盈地回:“不担心了。”
他语调缱绻:“心都在你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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