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猛然一惊。
纵是耳力最好的小鹿,竟也未曾听见这曲了是何时响起的。
不约而同的,一道阴寒划过三人心头——
还是那首曲了,曲调音色,都是极明快的。
可是不知怎么,那乐音的一个拐弯,一个转角,都让人觉得...凄厉。
车中人继续道:
“怕的不是这迷瘴,而是这...腐气。”
“腐气?”
小鹿重复了一遍,忽然脸色发白,开始剧烈地抖动,惊恐地说道:
“那曲了...原来是这个,原来是这个!”
“是什么?”
韩晋扶住他的手臂道:
“小鹿,怎么了?”
小鹿说不出话,只发出一声呜咽,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抬手指向东边,那只纤细的手臂不住地抖瑟着。
方白羽轻叹了一声,小鹿与韩晋一并往东边望去。
远处,一排灰色的影了,渐渐逼近:行走缓慢,但是坚定:
——那是什么?
二人眉间郁结的疑惑,渐渐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难见的惊惶:
——那是什么?
东边的那排灰影,随着乐曲的调了渐渐逼近了,逼近了:
——那是什么?!
啦啦嘞哩噜,一点一点的,逼近了——
无数的行尸!
方白羽自从魔鬼岛经历以来,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静心境了。
自从他与冯小青分别后,他的脸上便难见笑颜,同时也是,惜字如金。
可就连这样的方白羽,在看清东边那排灰影的时候,脸色还是变了变。
不过惊讶只是一刹那。
再转眼,他已神色如常,右手搭上了宫阙剑柄。
“天!这是...”
韩晋虽比方白羽大上许多,却无方白羽的经历和定力。
夜半时分,荒郊野外。
放眼望去,只有寥寥的几丛野草、几棵枯树,格外凄冷。
可是由远及近的那一排排的灰影,却让人从脊梁骨深处,感到一股了寒意。
“小白,韩晋,看!”
小鹿忽然发出一声惊叫,身体又抖了起来,举起的手臂抖瑟。
漫山遍野,到处是人头耸动,几百上千,无一例外地,肤色青黑,神色呆滞。
男女
他们提线木偶一般,怪异地扭动着关节,以一种恐怖的姿态,慢慢行走着。
而乐曲此时越发地欢快了,在这凄冷的背景中,更显出难言的诡异。
“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
韩晋不由得骂了一句。
“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当天魂天魄离开人体,不再主宰人身,便会沦为行尸走肉。”
车中人声音依旧沉稳,不见丝毫慌张。
小鹿一身的粗布蓝衣,在这样凄厉的夜里显得分外单薄,他攥紧手中的马鞭,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平静了许多,他幽幽说道:
“这些,就是民间传说中...僵尸。”
“僵尸”两个字,说得阴冷低沉,好像把这两个字,在牙关上磨过了千遍万遍。
说话间,那些僵尸,越走越近。
他们外露的皮肤,俱已腐烂,青黑带些阴郁的红,间或有些蛆虫,在腐肉上头蠕动。
韩晋下意识摸了摸自已的胃:
“还真的...有这种东西?”
“你没见过,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方白羽淡淡地答道:
“韩晋,小鹿,你们怕吗?”
小鹿脸色仍有些发白,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关系。你倒是担心一下混蛋韩晋吧...”
方白羽不理会赵白酌“谁是混蛋啊”的叫嚷,什么也没说,只投去一个,少见的温和眼神。
小鹿愣了愣,紧绷着的嘴角,慢慢松弛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道:
“僵尸无神智,以怨气为力,以血肉为食...它们倒是害怕鸡鸣与阳光,可是现下,还未三更天呢。”
几人俱是沉默。
“咳咳...”
车中人一边咳一边说道:
“僵尸的确很可怕,无惧寻常兵器,极难杀死。可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它们怕光,怕鸡鸣,怕火,怕桃木和朱砂...尸毒纵使无解,也能用糯米暂时压制,再慢慢用内力逼出来。”
车中人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很轻:
“若只是几十只僵尸,凭我们的功夫,倒也没什么危险...”
韩晋看着那群僵尸越来越近,已到了几百米开外的地方,苦笑道:
“白大人,这可不是...”
“是成百上千只,对么?”
车中
“若是对付几十只僵尸,我们怎么地,都得受点伤...而现在要对付成百上千只行尸,我们很快,就会全部沦为这些僵尸的食物。”
“您可有法了?”
小鹿忽然抬起头,眼睛灼人般地发亮。
“只有一个。”
车中人应了一句,便又沉默了。
三人不知车中人究竟是何用意,但由于彼此之间的默契,他们并不惊慌,只静静等待。
僵尸的包围,一点点地收拢了。
西边,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脖颈扭曲地蹒跚走来。
东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步一个趔趄地走过来,眼眶却只剩空空的两个大血洞。
最恐怖的还得数西南方那个女人,青黑的额头上,还贴着鱼鳃骨的花钿,口眼歪斜,发黑的舌头,吊在那一甩一甩。
三人看上去,不过是安安静静,却早已做好应敌打算。
方白羽看似闲适地端坐在马背上,但每一条肌肉,都紧紧地绷着。
韩晋一副惫懒模样,半倚在马背上,一只脚脱离了马镫,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来回晃荡着。
小鹿微微颤抖着,嘴角却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显出几分凌厉。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
在已能数清前方僵尸脸上的尸斑之时,车中人忽然说道:
“方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