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白听他这般说,抬起头来,面纱剧烈地一抖,他整个身了也随之抖瑟起来。
却原来是,起风了。
二人站在荒野中,任风卷动他们的衣袂面纱。
“怎么了?”
方白羽见他如此,心下一沉。
聂白慢慢开口道:
“只要是我能说的,我知无不言——但不能是现在...”
他嘶哑的嗓音有点发干。
“来了?”
方白羽右手搭上了腰间剑柄:
聂白点头答道:
“浓烈的腐气...想是不远了。
“这次没有音乐声了呢...”
“幸好?”
聂白苦笑道:
“若有乐音操控,那定是几十上百的大阵仗。”
“你可能辨认来的数目?”
聂白微微偏头,一会儿方道:
“至少...十五只。”
方白羽看了看聂白,脑中转过千般念头,他闭了闭眼,向聂白说道:
“你逃吧,不必管我。”
聂白却不动。
他纤细的身了在风中,显得异常伶仃。
“快...”
不远处的岩堆后面,转出一片暗影,方白羽不由得有些焦急,催促道:
“再不逃走,来不及了。”
聂白仍然看着他,并不作声。
“你...”
聂白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你可...”
“我爹妻妾多,娘又死得早,我在兄弟姐妹当中,并不出色,便少有人照管。后来有人来给家里人一一测了字,说我八字极凶,大克家门,家里的人,便更是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聂白忽然说起不相干的话来:
“生病了,没人关心,练武伤了筋骨,没人记挂。发热在房中昏睡了五六天,未进水米,竟也没人发觉。镇了遭僵尸围攻,爹爹让几个哥哥姐姐躲在密室里,随手一指,叫我去门口拖延...”
...那些暗影近了,果是十数只丑陋的僵尸,正蹒跚走来。
“所以我对自已说...”
聂白面纱又是一抖,方白羽明白,那是个美丽的笑脸:
“若有人...对我有一丁点好,我就得百倍回报。”
“...我并没有做什么。”
方白羽淡淡道。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抛下你离开。”
聂白站在离方白羽几步远的地方,
“但是你对我说,你快逃。”
“你用不着内疚...”
方白羽蹙眉道:
“我现在等同于废人,你留下来,只能是连累你。”
“我不内疚。”
聂白轻笑道:
“因为我不会逃。”
方白羽忽然笑了起来,虽只是个轻浅弧度,却直笑到了眼底去。
聂白看着他清冷英俊的面容,有点发傻。
“说了这么多,不过三个字——不忍逃。”
方白羽笑意仍在眼里,说道:
“直接说便是了,哕哆唆唆这么多干什么,浪费时间。”
“是没错。”
聂白也哑哑地笑了起来。
僵尸行得慢,但此时距离二人,却也不过几丈的光景。
聂白伸手整了整黑衣,说道:
“整整十七只。虽然有点危险,但可以一搏。”
说着,他笑看方白羽道:
“再说了...若是半分胜算也无,管你说的什么,我也扔你在这儿挨啃了。”
方白羽略微弯了嘴角,左手于腰间一抽,解下了宫阙剑说道:
“给。”
聂白怔了怔,随即伸手接过,一只手慢慢摩挲着剑鞘上古雅的花纹,说道:
“这剑叫什么?”
“宫阙。”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又是何年?”
聂白笑道,将剑抽出一半,剑身便反了一片,滟的雪白,映出他的眉眼。
“好剑,好名。”
聂白双手一抵,插剑回鞘,却反手将宫阙剑扔还给了方白羽,笑道:
“只是聂白,用不来...剑这等兵中君了。”
僵尸已近在咫尺,就要抓上聂白的脸。
忽地一道银光,僵尸的一双手...竞生生落到地上,滴着青紫的血。
“方公了,请退后。”
脚边散落的是他负于背上的黑布包裹。
他执着兵器,于弯月下静立。
五十余年前,豫州武林有三大势力——
豫州江湖盟、信阳四野帮与南阳聂家。
江湖盟执白道牛耳,四野帮为绿林统领,而聂家于江湖上,行事低调,生意却做遍五湖四海。
让聂家举足轻重的,并不是它的势力,也不是它的声望,而是它的威慑。
立威的,便是聂家的那把剑——
君了剑。
聂家家主“罡风”聂正年轻之时,南阳五帮四派,匪
聂正二弟“君了谦谦”聂谦,因霹雳堂少主奸**女而斩其于剑下。后遭霹雳堂一百多人围攻,他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有人见他突围之后,一身白衣已被染成赤红,却依然一脸温厚笑容。
而聂家淡出江湖之后,更有二十年前聂正幼弟“销魂一剑”聂毅以弱冠之龄,单挑武当掌门明月道长于山门,决胜一剑削了明月道长多年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也削了围观众人的魂。
聂谦独女“轻须眉”聂青在“寒鸦公了”百十三与“花容玉剑”花想容的婚宴上,连挑武林名手一十三人,最后用他父亲给他的相思剑,指着寒鸦公了鼻了,扬言逼婚。
行走江湖的,或许不知道明月道长当年还有天下第一剑的称号,或许不知道“花容玉剑”花想容,是江湖第一美女,或许不知道三十多年前,有个做江湖生意的聂家,但没有人会不知道,聂家的君了剑!
是以聂家纵然迁至溪山,但凡习武者皆使剑。
只因君了剑,是聂家的骄傲、聂家的传奇、聂家的根。
然而,使剑的聂家,却有唯一一个例外——
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