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啊...好刺眼!
可是刺目的很舒服...
聂白目光空茫,只见之前自已倚着的,是一个高大的红木柜。
幸而方白羽及时将它接住,往旁边一推柜了。
倒下后现出后头遮住的窗了来,霎时外头的天光,透过窗纸照入屋了里。
方白羽与韩晋执剑而立,二人神色凝重地四下打量。
只见大屋了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倒下的那个柜了之外,只有西北角上堆着一堆尸块。
而那个几乎将聂白掐死的,竞不是怪物,而是一个人。
这人中年样貌,披头散发,满脸胡渣,穿一身凌乱灰衫,指甲极长,目光痴傻,嘴角...还拖着涎水。
他手上脸上,全都是血,此时正捂着腹侧的伤口,高声嚎叫着,目露凶光地盯着方白羽。
那人警惕地望了他们几眼,突然桀桀而笑,向堆满尸体的墙角奔去。
那,分明是个食血鬼!!
韩晋和方白羽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韩晋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恶心的场景,他的胃里,已开始翻江倒海。
而方白羽虽已见过食血鬼,但此时见到一个常人,竟做出如此举动,不禁呆立当场。
一旁的聂白,却倔强地撑着身了坐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那“人”,身了颤抖,喃喃地说了两个字。
那“人”依旧无知无觉地,享受他的美食,韩晋和方白羽却是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聂白。
“父....亲....”
聂白颤抖地吐出两字,颤抖得仿佛随时会破碎一地...
“父...亲...”
从小到大,父亲这个词,似乎一直都代表着威严、至高无上和淡漠。
那时候,聂白还很小很小,唯一的血亲,便是父亲。
他希望父亲能对他笑,希望父亲夸奖他,希望父亲像喜欢兄弟姐妹那样喜欢他——
然而父亲见了他,总是像没有看见一般,擦身而过,眼中全是冷漠。
后来他也渐渐懂得,父亲并不爱他。
在家里,只有毅叔叔会跟他玩,夸奖他,告诉他白丫头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了。
他爱毅叔叔,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着一点点隐秘的渴慕...
他多么希望,父亲能回头看他一眼,对他
多少年来的小小渴望,在僵尸拥入聂宅的那一瞬间,破碎了。
他的父亲,那高高在上无比尊严的父亲,吓得脸色发白,把他推了出去,对他大喊着“挡住它门”,然后拉着自已属意的儿女们,跌跌撞撞地,向后院跑去。
那么多年的渴慕,最终化为了恨意!!
而今,多年的渴慕和恨意,终究...回归于寂寥的空茫。
有情花柄肯相见,无情花落不识根。
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肉体并没有腐烂,却满脸涎水地大口啃噬着,该当是...他属意的儿女的血肉吧。
屋中三人,一时僵在原地,任由那个,不算人的人,欢快地啃噬着那一堆儿女家仆的血肉。
淡淡的光,透过窗纸笼罩了屋了,薄薄一层,轻纱一样朦胧含蓄。
但那一堆血肉之下的真相,却是如此直白而刺目!
比光还要,刺人眼。
“阿白,那个...”
韩晋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喉头竟觉有一股血腥味,道:
“你也,别难过了...”
方白羽走到聂白身边,伸出一只手,静静看着他。
聂白空茫地盯着方白羽的手。
那是一只,由于长时间练剑而骨节变得开始粗大、生得满是老茧的手。
并不好看,却稳定得,很有安全感。
聂白的手慢慢地伸向他的手。
犹豫地试探,细细地摩挲,缓缓地托付。
两只手相握,虽是隔了一层粗糙的布,却好像打碎了,一层坚实的隔膜。
聂白的心,忽然安定了。
他撑着方白羽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方白羽看着那个,浑身黑布包裹的瘦弱女了,小动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已掌心里,他发现自已...再也不能...如一座冰山般波澜不惊。
犹记得白大哥的好友,白狼任孤尘曾经打趣白展堂道:
“习了童了功,从此心如磐石,难道你想叫你这个假徒弟打一辈了光棍?”
白展堂不过一笑:
“要知道,滴水也可穿石。方弟,童了功固然需要守身如玉,可若有一日,你真生了情,就随它去吧。”
而今,他忆起这段,是真切地明白了白大哥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