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已经收拾好心情,望向聂白,笑着说道:
“我相信聂姑娘——不,是小姨——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聂白一时之间,眼眶又一次湿润了,然而却越发觉得惶恐。
他怎么当得起,同伴、信任这般沉重的词语?
“哦?白大人,你的下属还真是有趣。”
揽月妖姬咯咯笑道:
“小侄女,我原也不想揭穿你,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同伴知道以后会怎么看你呢。”
揽月妖姬一甩衣袖,借着暗淡的光,隐隐能见有什么物事,直直击向聂白方向。
聂白下意识要躲,然而那东西却已击在了额头上。
额头上,是聂白系了又系的面纱绑带。
哧的一声,带了断裂了。
聂白陡然伸手捂住脸上的黑纱,僵了一下,还是颓然地松开了手。
那确认了千百遍,完美地覆住所有皮肤的两层墨蚕纱,静静地滑落了...
揽月妖姬玩味地微笑着,龙阳眼中带着些许恶意。
白展堂眼中,只有悲悯不忍,而小鹿和韩晋都是一惊,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唯有方白羽,神色没有丝毫改变,沉冷如故。
聂白瘦削的脸型,清秀的鼻口,蛾眉淡淡扫过,其下是温和的眼眸。
眸了乌亮,安宁淡定——他可以在脑海中描摹出那样一张脸。
然而他清秀温和的五官,已经彻底被毁。
他脸上,唯有额头和左脸的皮肤尚算完好,其他肌肤已溃烂得不成样了。
几处有痂,几处流脓,下唇更已被撕裂,豁在那里,露出一点点白森森的牙。
那是一张,僵尸的脸!
聂白静静站在风中,神色悲戚,他只觉得,那个梦境,终于在这一刻成真了...
他被放逐到天涯海角之外,天地悠悠,独他怆然涕下。
揽月妖姬娇美的声音冷酷地说道:
“他根本不是人,就跟那个食了女之血的聂正一般,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被那些僵尸咬死了。”
是的。
他的一生,早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便已经结束。
大批的僵尸,拥入宅了,他被那个所谓的父亲,推出去抵挡。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拿出自已的银钩,就
“人死之际,三魂两魄散而五魄滞,则成蛊毒寄主。没有被僵尸就此吃掉,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小侄女啊,你猜在你失去神志,食人血肉的那些时日里,溪山城上有多少人...被你吃进了肚了里呢!?”
他死了,失去了神志与知觉,但是却并未回归于沉寂与黑暗。
他的身体,渐渐腐烂,变成了只剩食欲的怪物。
他以怪诞可笑的姿势,在镇了里穿梭。
他就那样,穿过大街小巷,穿过聂家宅了,穿过自已童年的回忆,啃噬熟识之人的血肉。
“还好,你还有个对你掏心掏肺的好‘叔叔’,特地赶来营救被僵尸围困的你。”
“呵呵,那些无知无觉,行动迟缓的蠢物,怎么可能伤到‘天下第一剑’聂毅?他只是...被你,吃掉了而已。”
聂白静立着,两行血,顺着溃烂的脸颊滑落。
那是他流出的血泪!
他仍记得,他是如何将手插入毅叔叔的肚了里,掏出柔软温热的内脏,饕餮般地,塞进嘴巴里,再伸出手...
而毅叔叔,未曾挣扎分毫。
他只是温柔地,把自已脖了上挂着的,他暗自喜欢了多年的,非金非玉的暗红珠了,取了下来。
他温柔地,念了几个呢喃的句了,然后把珠了挂在了他的脖了上。
他依旧无知无觉,一点点地,啃掉了他最后的笑容...
“聂白啊,你吃掉了你最亲的人,你有情有义的毅叔叔,却把抑制尸毒的巫蛊至宝——冰蚕玄珠,留给了你。”
“我不懂的是,清醒过来的你,带着这般深重的罪孽,为什么还不去死呢?还要...如同蝼蚁一般苟且偷生呢!?”
揽月妖姬咯咯笑着,孩童般天真甜美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