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盛怀扬的目光并没有很快挪开,而是一动不动落在她脸上。
“时初,你不敬敬你们盛总?”
喊她的是副总裁,两人闻言默契地各自别开眼。
夏时初悻悻一笑,“我喝的是水。”
“水怎么了?”副总裁带着几分醉意,“以茶代酒,心意到了就行。”
夏时初怎会不明白让她敬酒是幌子,灌盛怀扬才是目的。
只是,这种场合,她这一杯怎么都免不掉。
她犹豫了下,端着杯子起身,副总裁却不依不饶,“站那么远干嘛?打车过来呀,一点诚意都没有。”
“好。”她握着水杯,绕到盛怀扬座位旁,微微曲腰,“盛总,我以茶代酒,欢迎你来gc,我喝完你随意。”
这是他们重逢来,她和他说的第三句话。
盛怀扬手指摩挲着杯脚,视线从她手里的杯子一点点移到脸上,定格几秒,再挪开。
他单手撑着椅背站起来,举杯与她轻轻相碰,“好。”
他把酒杯抵住唇,微仰起头,细长的脖子连着锁骨,线条流畅,肌理分明。
须臾,整杯酒落肚。
夏时初皱了下眉,也喝完了杯子里的矿泉水。刚想走,又被副总拦下,“先别走,刚刚是接风酒,感谢酒还没喝。”
这位副总裁酷爱劝酒,水平更是一流,他看了眼夏时初手里的水杯,“你自己说,晚上要不是盛总保护你,你能喝水吗?是不是该好好谢谢盛总?”
夏时初看出他今晚的目标就是把盛怀扬放倒,便笑着岔开,“是,不过下次吧,晚上盛总喝了不少。”
“什么下次?”副总裁伸手拉住她胳膊,“你要是真怕盛总喝不下,就替他喝,刚才他可没少替你喝。”
夏时初知道,之前他们以“盛总不让夏总喝,她那份你得代”为名灌了他不少。
她稍稍前移避开副总裁的手掌,再抬眸注视盛怀扬,见他一手支着桌沿,落在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凌厉的眉峰,只露出深邃的眼窝和挺立的鼻梁,漆黑的眼格外亮,看不出醉意。
可是,她瞥向他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胸口抽了一下。
她吸口气,“好,我……”
“再敬一杯吧。”盛怀扬淡淡地打断她的话,径自倒了满满一大杯,跟她虚碰了下,微阖上眼,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一杯的量赶上之前两杯,副总裁心满意足,一掌拍在盛怀扬肩膀上,“盛总果然体恤下属。”
尾音刚落,他突然眼睛一亮,“我刚想起来,你俩都是p大的吧。”
夏时初顿时紧张,表面却轻松笑笑,“嗯。”
“难怪!”副总裁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我说盛总怎么这么照顾我们时初,原来是渊源颇深。”
“说!”他指着夏时初,“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夏时初呼吸有些紧,余光看向盛怀扬,发现他微低着头,辨不清神情。
短暂的沉默,足以让人遐想连篇。
“真认识?”副总裁面露兴奋,其余人也被唤醒了猎奇的本性,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再不开口,估计大家该脑补出一场大戏了。
夏时初迅速镇定下来,“当然认识,盛总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应该没人不认识。”
“只是认识?”副总裁眯起眼逼问,“没点别的故事?”
“你想听什么故事?”夏时初不答反问。
“你们有什么就讲什么。”
“那怎么行?我得根据客户需求来做方案。”她盈盈一笑,“得保证我讲的故事,让你满意。”
“少跟我打太极。”副总裁挥手,“你就说,你跟盛总以前熟不熟?”
夏时初牙关轻咬,那句“不熟”怎么都挤不出来,正想怎么搪塞过去,盛怀扬突然开了口。
“不熟。”他说。
本该松口气的夏时初觉着那气堵在了胸口,有点闷闷的。
“真不熟?”副总追问。
夏时初瞄了眼盛怀扬,回得干脆:“真不熟!”
不知谁接了句,“没事儿,以后肯定越来越熟。”
众人笑,夏时初也笑着坐回位置,只是视线再没朝盛怀扬那边偏离半分。
又过了会儿,助理开口问总裁,“我看大家也差不多了,要不晚上先结束吧。”
总裁端详着依旧
保持清醒的盛怀扬,再看看东倒西歪的其他人,弯了下唇,“好。”
散场酒后,总裁拍了拍站得笔直的盛怀扬,“酒量不错。”
接着,交待助理,“安排人把大伙儿都送回去。”
话落,又笑指着夏时初道,“你们盛总既然说你是驾驶员,你就负责把他送回去。”
“好。”
助理张罗着把几个早就喝趴的一一架出去,副总裁临走前还半副身子挂在盛怀扬身上,口齿不清地嘟囔,“gc规矩,每个高层来都要测测酒量,你是第一个没被抬出去的。”
盛怀扬倚着桌子,笑了笑,没说话。
席上的人陆续离开,包厢里只剩下她和盛怀扬。
夏时初清了清嗓子,“你能走吗?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走吧,我再坐会儿。”他说着真的坐下来,低下头,拿起桌上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模样没有半丝醉态,但脸色白得吓人。
夏时初吸口气,语气软了许多,“先回去吧,总裁让我送你。”
盛怀扬抬起头,隔着一张大圆桌,眼神有一丝意味不明,转瞬即逝。
“好。”他淡淡应了声,起身取下西装挂在臂弯,“走吧。”
夏时初拎着包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一副随时准备扶住他的模样,然而从包厢到门口这一路,他身形笔直,走得异常稳。
自动门开启时,她想起,“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开车。”
盛怀扬颔首。
夏时初走出两步,又回头道,“我车停得远,你先去那边沙发坐一下吧。”
待他再次点头,她才快步走出去。
没走多远,身后追上来一个女服务员,“小姐,你取车吗?”
“对对。”
“天比较黑,我带您去吧。”服务生抬手指向另一条岔路,“走这边,近一点。”
夏时初道谢,跟着她很快找到停车场,并发现原来下午绕了远路,难怪走那么久。
“谢谢。”她再次道。
“没事,应该的。”服务生笑笑。
她又问:“你是要回大堂吗?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您去接您朋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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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初把车开到门口,打算打电话让盛怀扬出来,摸到手机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他号码,只得摇下车窗招呼门童,“你好,能帮我叫一下坐在沙发上的先生吗,姓盛。”
门童应好,快步跑了进去,不多会儿又跑了出来,“小姐,盛先生好像去洗手间了。”
“好,谢谢。”夏时初把车靠到一边,耐心等待,只是眼看过去了五分钟,盛怀扬还未出来。
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她注视着电动门,默了片刻,最后熄火,推开车门下来。
她循着服务员的指引找到卫生间。
男厕最外面的门大开着,夏时初站在半米开外,踌躇了好一会儿,正鼓足勇气准备喊他,哗啦,抽水马桶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隔间开门声,洗手池放水的声音夹杂着“洗脸、漱口”的声音,抽纸声,脚步声,一步两步……盛怀扬拐了出来。
见到她,盛怀扬明显地愣了一下,半晌才转开视线。
夏时初看着他布满红血丝,又带着水雾的双眼,心微微一抽。
她困难地张了张嘴,“你没事吧?”
“没事。”盛怀扬低下头,“走吧。”
夏时初盯着他倔强挺立的背脊,心里堵得慌,干脆快步走到他前面,眼不见为净。
这次,他走得不如之前快,她坐进车,看着他拉开副驾的门,弯身坐进来,扣上安全带。
似乎是感觉到这头的目光,他侧眸看过来,大堂明亮的灯光穿过玻璃和车窗照进来,映在他眼睛里。
夏时初短促看了一眼,喉咙有些紧,“你住哪里?”
“希尔顿,港龙对面。”他说完这句,便把手搭在门上,头靠着手臂,阖上了眼。
原来那晚看到的人真的是他。夏时初扫了他一眼,拉好档位,缓缓踩下油门。
夜幕下的城市灯光璀璨,霓虹从挡风玻璃滑过,流淌去了身后。
密闭的车厢内有隐隐浮动的酒气,电台男主播正在和听众互动“那些你听到会流泪的歌。”
不知谁点了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主播低沉的嗓音缓缓念着留言:“和你分开的第
729天,我告诉自己没有那么爱你,可是心却止不住地跳,我想翻翻我们之间的旧账,可惜里面记的都是你的好。”
矫情的独白和文字,在夏时初看来,能说出这种话的,大抵是被爱得更多那个,不过,这个留言听众好歹还念着对方的好,至于某人……
她目光划过副驾上安睡的男人,发现他眼皮轻轻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人点播各类伤情歌曲,夏时初不疾不徐地跟在车流后面,不断开小差又不断把思绪拉回来。
车到酒店门口,她刚停下,侧头准备唤盛怀扬,却见他已睁开眼。
“到了。”她小声说。
“谢谢。”他拿起衣服,准备下车。
“那个。”夏时初顿了下,“我帮你买点解酒药吧。”
盛怀扬回头,深邃漆黑的眼眸看向她,车厢内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静谧的空间里,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夏时初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彼此的呼吸声也变得格外清晰,甚至还有胸口渐渐鼓起的心跳声。
就在她感觉呼吸开始乱掉时,他忽然开了口,“夏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