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的皇家猎场占地广阔,动物虽然被圈养起来,却没有丧失野性。不像赵春阳了解到的某些朝代那样,皇帝打猎,都是猎取一些人工饲养的动物。
可是原生态的狩猎,就会遇到另外一个问题,动物骨瘦如柴,动作矫捷迅速,皮毛也不像饲养的动物那样油光水滑,赵春阳对打猎的兴致本来就不高,自己射了两箭,胳膊都脱力了,却连一只兔子都没打到,也就对打猎丧失了兴趣,反而是对猎场的风景更感兴趣。
看管猎场的人把赵春阳带到一座草山上,山下是一座湖,碧绿色的湖水比宝石还要透亮,湖边开着不知名的白色野花,更远的地方是树林,树林后面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山林中蒸腾起来的雾气让人的视线变得模糊,在这一片蒙蒙中却能体会到别样的意境。
赵春阳问掌管猎场的人,“湖里有鱼吗。”
“有,不过都是普通品种,不足以观赏。”
谁要看鱼了,打猎他不拿手,钓鱼还是可以的。
“准备钓竿,朕要钓鱼。”
皇家猎场里的鱼不见生人,傻得很,一钓一个准,一上午时间赵春阳就钓上了五条鱼。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让人在湖边升起火堆来烤鱼。
他要亲自动手,阿图连忙阻止,“让奴婢来吧。”
赵春阳也没有任性的非要自己来,淡定退到一边口头指挥。
鱼肉本身是没有味道的,想要做到好吃,必须要靠放佐料来提味,还要不停的翻面刷油,如果油不够的话,烤出来的鱼也会又老又柴。
依赵春阳在烧烤店打工的经验,由他指挥烤出来的鱼果真香味诱人,当然这也得归功于御膳房的酱料好。
第一条烤好的鱼送给了在树林边布防的萧鼎,收到皇帝亲手烤制的鱼,萧鼎激动地吟诗一首。
新写的诗很快被送到赵春阳面前,一首表现君臣相得的诗,并且气势恢宏。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燕国公竟然还会写诗。
如果按照一般的套路,赵春阳也应该写一首诗送给萧鼎,可是他不会呀。对于这种旧体诗,他只知道一个押韵,如
果不考虑平仄的问题,写一首打油诗不难,但是要写出一首让古人觉得平仄和韵的好诗,实在太难了。
赵春阳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自己的人,作为一个皇帝,他也不需要当文抄公来提高声望。就当自己是一个看不懂套路的人吧。
“没想到燕国公这么喜欢朕的手艺,等这条鱼烤好了,也给他送去吧。”
等到第三条鱼烤好,赵春阳终于吃到了这个据说是他自己亲手烤制,其实只撒了一把佐料的烤鱼。
味道不错,主要还是材料新鲜,肉质细嫩。然而,还没等他吃第二筷,萧鼎就领着太后宫中的大总管近福要见赵春阳。
远远看着,赵春阳就感觉近福脸上的表情不好,等他行礼之后,说出来的话,果然不好。
“边关急报,匈奴人打进了幽州,占领了渔阳,上谷,代郡三地,晋北侯苦守雁门关,求朝廷赶快发兵相救。太后请皇上速速回朝,让群臣商议发兵和粮草事宜。”
虽然打着恢复上古礼仪的旗号,狩猎活动对于整个朝廷来说就是一次公费度假,遇到了紧急事件,当然要终止假期。
不用赵春阳吩咐,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天黑之前,他就坐上了返回宫中的车辇。
也许是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引人瞩目,赵春阳偶然掀开车帘,便看到骑在一匹白马上的苏紫玉,在他旁边还有四个家仆打扮的人抬着一只体型庞大的虎尸。
他有点不敢置信,难道苏紫玉真是文武全才,还是说他手下有能人相助。赵春阳想到自己车架后面的一大堆猎物,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不过,他能够掌控这样的能人也算厉害了。
很快苏紫玉的身影从他视野中慢慢退去,赵春阳的心思也转回了手中的战报,这是赵鑫亲手写的,请求朝廷调遣豫州和并州兵马支援。
安国掌握了整个长江以北,几乎是梁国和蜀国加起来那么大,却始终无法一统天下,就是因为有北方的匈奴虎视眈眈,趁着中原帝国的战乱,时常进犯。赵春阳的父亲和祖父都曾组织过南征,无一例外的被北方的匈奴给背后偷袭了。
这时除了赵春阳在头痛匈
奴犯边的事情之外,其他人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按照以往的经验,匈奴人往往要等到秋收之后才会犯边抢劫,今年还是初夏就打来了,该不会是我们做的生意,助长了他们的威风吧。”
“住嘴,这里人多口杂,被别人听到你不想要命了吗?何况我们卖给他们的只是一些破铜烂铁,做锄头都费劲,何况是打仗。匈奴人只不过是仗着有几分蛮力,人命又不值钱,想要打劫罢了,只要给个三瓜两枣就能打发,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到吗?你要是能够学着苏紫玉几分,我们王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被教训的人却不服气,“父亲,连祖父都说苏紫玉残害亲族,自取灭亡,我若是学他。”
王朗看见他父亲王斌凶戾的眼神,立刻住嘴了。
王斌闭了闭眼睛,如果他还有第二个儿子就好,哪怕是个庶子。也许该考虑一下培养侄子,可是他跟兄弟们的关系都不太好,恐怕要为他人做嫁衣裳。
王家父子这边在讨论苏紫玉,苏紫玉正在跟他的幕僚说起王家人,“王家自从跟赵家结亲,这三年通过赵家的商路往草原送了几十车的铁器,把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送到谢家去吧。他们手里肯定也有一些消息渠道,凑成一堆,把王喜那个老匹夫拉下马来不成问题。”
“主公不是说要反出安国,自己去当个山大王吗,我还想着混个军师来当,您这是反悔了吗?”
幕僚自号清谷道人,分明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但他半眯起眼睛的样子,却让人胆寒。
然而,苏紫玉在他面前丝毫不显得弱势,即便是骑在马上,他依旧挺直腰背,十分闲适的样子,“没错,我反悔了。当山大王没意思,要当就当荆州刺史,荆州兵里,我们的人占了一大半,这个位置只由我能坐。”
“朝令夕改,并非好事。”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些人虽然口头上说愿意跟着我,但等他们离开了安国,觉得生活困难了,肯定要反悔的。我要是能够带着他们爬上高位,这一点小小的波折,他们很快就会淡忘了。”
苏紫玉能够确信,刚才皇帝走过的时候,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猎杀的老虎,相信皇帝应该不会食言,反悔给予他竞争荆州刺史的机会。
连夜赶路,赵春阳在午夜之前回到了皇宫,留下众臣在文华殿计算应该发往幽州的粮饷和兵马,他则跟近福到了太后的长信宫。
长信宫内外灯火通明,显然太后正在等着他过来,赵春阳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在朝臣面前扮演皇帝已经很困难了,在一个政治手腕了得的女人面前扮演他的儿子只会更难。
因为这对母子之前还在冷战,赵春阳虽然决定要亲近太后,却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按照皇帝之前的做派他没有对太后行礼,但也没有横眉冷对。
在太后旁边坐下来,开口就谈到了幽州的战局,“赵鑫上表,请求让并州和豫州兵马支援幽州,然而并洲也跟匈奴比邻,儿臣以为先让豫州发兵,再调拨护卫京城的北营兵马去支援,虽然洛阳距离雁门路途较远,但是从京城调拨粮草更方便,而且道路也更加平坦。母后以为如何。”
“可。”
太后年不过三十六,看起来还很年轻,只用玉簪挽着一个发髻,身穿着素衣,如果不是身处在金碧辉煌的长信宫中,别人只会以为他是普通人家的妇人。
但是她说话切金断玉,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你打算让谁领兵”
“儿臣不知,所以才要请教母后。”赵春阳坦然道。
太后说,“赵鑫的儿子赵阔在西营做统领,让他率兵救父,全一个孝道吧。”
“父子俩在一处领兵,是否不妥?”
“你还在,他不敢。”在赵春阳面前,太后说话很是干脆。
赵春阳点点头,表示愿意听从太后的建议,因为如果按照皇帝的记忆,他连人都认不全,搞点儿朝堂内部小斗争没问题,这种关乎国家命运的战争就不能儿戏了。
“时候不早了,母后休息吧,儿臣告退了。”赵春阳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太后突然叫住他。
“且慢,哀家这里还有一个东西,皇帝先看看。”说完,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彩云就拿了一封信给赵春阳
。
赵春阳抽出来看了,心里就有了怒气,“空口白话就要骗个公主,如果给了公主,他们还不退兵,该怎么办?”
太后说,“还是要先打一场再说,但是嫁公主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能消停几年。”
赵春阳摇头,“他们是看上了公主的嫁妆吧。”据他所知,中原王朝往草原部落嫁公主,都要赔掉很多嫁妆,其实就是变相的花钱买平安。
太后对彩云说,“把九公主带上来。”又对赵春阳说,“你看看她再说吧,嫁出去反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