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学生喜欢放假,放假了就可以回到自己自由的天地,做些自由的事情。
戈姗姗不喜欢放假,对她来说放假不如上学好。
戈姗姗从袜筒里拿出手机,闻了闻香味,拍了拍尘土,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
父亲早出晚归,不知道做什么,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勉强可以维持生存。
屋子里一片凌乱,家具没有几个,衣服到处是,破落的沙发上、简单的茶几上,混乱的床上。
碎纸一地,到处是烟头,夹杂着发霉的味道。
戈姗姗放下书包,与别的孩子一样,习惯的先到厨房走一遭,寻寻好吃的回来。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泡在水里的碗碟和筷子。
筷子已经发了霉,可以看出泡过的历史,不知谁家的狗过来,还在厨房里拉了泡屎。
戈姗姗摇摇头,没有生气,这样的日子已经习惯了,生气是生不过来的。
她铲了狗屎,洗了碗筷,到自己闺房里躺下,父亲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她懒得做饭。
父亲很少给她打电话。她也很少给父亲联系。
她有时候想“他死到外面也不管,拉回来埋了就是了。”
她的闺房其实不是闺房,人家别人的闺房琴棋书画整齐的摆设,香味儿扑鼻,那是神秘的令男士向往窒息的地方。
她的闺房好比狗窝,还不如狗窝呢,除了一张破烂的床,就是一床破烂的衣裳,没有男士喜欢。
她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买的,在街摊上捡些最便宜的,她在学校很爱打扮,一般人看不出来。
“你这件衣服很漂亮,多少钱?”
“三百!”
其实是三十。
“哦,还行!”
人类的虚荣心在幼时就有了,初中生最胜,大人的坏毛病,在他们身上过犹不及,说老实话是不让人待见的。
所以都喜欢互相攀比。穿名服,戴名表,骑昂贵的自行车,甚至一双鞋动辄几千,来显示自己的身价。
捐班费是戈姗姗最头疼的事儿,捐少了别人瞧不起,捐多了没有。人家明玉婵一捐就是一千,同学们羡慕不已,谁让人家父亲是大教授呢?
这也好,明玉婵一个人就把班费全掏了,所以戈姗姗没掏过班费。
姗姗拿出手机,连接一下,连接别人家的wifi,她家连电视都没有,更别说网了。
她父亲40多岁,就提前进入了老年社会,用的是二三百的老年手机,只能打电话,没有别的功能。
她不自由的点开相册,她最喜欢里面的四张相片。
第一张是她四五岁时,梳着一对羊角辫,笑的比花儿还灿烂。左手牵爸爸,右手牵妈妈,她用一双手牵起一个家。
一家子笑容都灿烂,虽然她的父亲笑的有些低贱。她看着看着不由得想笑,也不由得想哭,但是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
她泪眼晶莹,仍然想起那段幸福的时光。父亲经常把她举在空中,跨在脖里,经常带着她到公园儿里玩儿,回到家母亲就已经把饭做好了。
父母还经常带着她去电影院,玩游戏场,逛逛商场。
“你看那件儿衣服多漂亮,二三百……”
“那个鞋多时髦啊……切……切……切……”
“左邻右舍都盖了楼,咱们家……切……切……切……”
“看人家谁谁,开着一辆宝马,咱们就一个自行车。”
母亲经常羡慕别人。
虽然,俩人有时也吵架,母亲经常骂父亲没本事,挣不来钱;通常骂父亲懒惰,找不到好的工作。
有一天,父女俩回到家,看见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炕上躺着说话。
母亲赶紧起来,说“叫叔叔。”
父亲挥了挥手,被那叔叔用手支住。父亲哎呀喊了一声,就病倒了,咳嗽了一个多月,头发白了好几根。
她幼儿园回家,发现母亲的脸上,划了几道红印儿,一家子安省了好几天。
第二张相片,她依旧在中间,三人的距离稍微远了,可以再站一个人。
她依旧在笑,但是父母不笑了。
一家子还是经常在一起,还能够看到爸爸和妈妈,还能够和爸爸妈妈数天上的星星。
自此,她经常见一些陌生的叔叔光临她家。父亲也不管了,有时候故意出去。
每一次陌生的叔叔一来,家里就有钱几天,母亲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涂,嘴唇跟鸡屁股似的红,香味儿熏的蚊子都来了。
第三张照片是父母打架的场景,那是她上小学二年级。
父亲骑在母亲的身上,使劲的扇母亲。她撕心裂肺的哭,他俩也不住手。
她顺手拿起母亲的手机,冷不伶仃照了一张。母亲一骨碌爬起来,什么都没拿跑了。
母亲的手机是她的第一个手机。
母亲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只听说不停的换叔叔,没听说与别人结婚。
父亲一开始就有点儿呆,现在就有点儿蔫了。父亲经常呆蔫地坐在床上,一坐就是半天。
这是她留下的第四张相片。
她对父亲的感情已经麻木了,她知道父亲爱她,但父亲就是父亲,替代不了母亲。
戈姗姗十岁就学会了买菜,做饭,刷碗,墩地,洗衣服,反正她不干没有人干。
她给父亲盛饭,个子够不到灶沿,她立在凳子上。结果凳子倒了,碗碎了,饭撒在手上。从此手上有一个烫痕。
“那么不小心,碗就让你打碎了。”父亲心疼的是碗。
晚上,她一个人睡觉,空荡荡的,她经常被寂寞唤醒,她抱着被子望着房顶,守着寂寞。
“什么时候能长大呀,让我快快长大吧!”
她渴望长大,等大了就不孤独了。
“爸爸,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都大了,应当自己一个屋了。”
父亲有时候拗不住,陪陪她。但是她12岁之后,父亲就坚决的让她一人一个屋。她已经发育了。
就这样饥一顿饿一顿的,渐渐长大了,她落下了毛病,经常胃疼。
更厉害的就是月经失调,有时候半年不来一回,她怀疑是不是绝症,长大了能不能生育。
三年了,打扮时尚的妈妈终于回来了。给她带来一个新的手机,也就是她现在的手机。
“我想索要孩子的抚养权。”
“随你,只要她跟!”
“姗姗,你爸爸挣不了多少钱,跟着妈妈能吃好的,还能买好手机。”
“你别说了,我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母亲。”
“姗姗,跟我走吧,母亲给你跪下了。”
“你愿意跪你就跪,我再说一遍,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你不许进这个门儿,我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走走走,我一辈子不想见你。”姗姗也说,父亲也说。
初一开学,戈姗姗一个人坐着车,来到这离城市四十离地的尔格镇。
她喜欢方洁,虽然她有时候很厉害,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怕她。
她总喜欢往办公室跑,总喜欢和方老师说上两句儿。别人离老师很远,她离老师很近。
她总是零距离的站在老师身边,闻老师身上芳香的气味。她感觉像妈妈或者像姐姐。
老师看得出她喜欢她,这小姑娘模样挺俊秀,说话挺脆生,干活挺利索,就让她当了语文课代表。
她甚至有时候想,方老师不结婚多好啊,能嫁给她的爸爸更好,这样就可以做她的妈妈了!
她知道这是臆想,没想到更是妄想,开学后换了闻人笑语。别人笑语,她哭了好几天,课代表虽然是,也没来过几天。
她不喜欢闻人笑语,说哥哥吧不是,爸爸更不像。她对父爱反感。
“小依,小依!”
她在与她的智能手机说话。
“你说人孤独了怎么办?”
“孤独是一种主观自觉与他人或社会隔离与疏远的感觉和体验,而非客观状态……”
“我是问你怎么办?”
“这个主人看着办。”
“我是不是该找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是朋友的一种……”
“故意打岔是不是?”
“这个主人看着办。”
“我的男朋友八十了好不好?”
“好呀,岁数越大越成熟。”
“八十,都掉牙了。”
“掉牙是一种生理特征……”
“又胡言乱语啊!”
她喜欢和手机说话,虽然经常驴唇不对马嘴。
她经常想“若是手机是活生生的人就好,多了一个闺蜜,或者是情侣,她就不再寂寞了。”
她有时经常想“若是老师拘了手机,那可要了她的命。”
“与闻人打一架,否则寻短。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要不也学电视上的那个,老师拘了他的手机,把家长叫了去。他就从家里十层楼上跳下来,用自己的生命断掉老师的前程。“
她想了想“太疼,死的太狼狈,她不喜欢。反正闻人也叫不动她的家长,她的家长也没时间去,留得电话都是假的!”
她很是自得,想查我的手机,闻人还嫩呢!她想“既要防老师,又要防同学,同学检举很可怕。”
所以她故意延长厕所呆的时间,在里面网恋一下,与八十岁的网友打打电话。
父亲还没有回家,看来今晚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她就找小学的闺蜜去,在谁家都能凑合一宿。
这已经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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