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被这样可怕的视线笼罩着,怕是早吓得魂儿都飞了。就如同汪海,别说这么对视,就是被萧恪的视线扫到,都恨不得修习过隐身术,立马从萧恪面前消失。
本以为镇国侯府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应该也会吓得掉头就跑。不想舜华却是怎么都不肯松手,甚至因为云潇潇力气太大,舜华这会儿竟是故技重施,整个人都吊在萧恪的胳膊上:
“姐姐你不准再喝了!你这么喝,身体会坏掉的!”
“放手!”萧恪心里忽然无端端就有些烦躁,看对方执意不听,冷不丁道,“不想让我喝,那你就喝了。”
镇国侯府的这位小姐,可是侯夫人江氏在生了三个儿子后,才得来的宝贝女儿,自来都是疼爱的紧,就是侯爷姚平远,也对这个女儿另眼相待。
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注定和自己这个人间魔头不会有什么交集。
萧恪这会儿甚至怀疑,他之前应该是喝的迷糊了,才会同意过来见小姑娘一面。
正胡思乱想,手里忽然一空,却是舜华正从他手里抢过酒壶,美丽的小脸上带着决绝:
“好,我喝,不过姐姐得答应我,以后再不能这么糟践自己身体。”
说着唯恐萧恪反对似的,舜华真就举起酒壶学着萧恪的样子,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只她平常也就喝过果酒罢了,什么时候饮过这样烈性的东西?只一口就剧烈的呛咳起来,小脸儿也顿时红通通一片,甚至被酒冲的眼泪都下来了。
可即便觉得胸口处好像要燃烧一样,舜华却依旧倔强的不肯放弃,再次举起酒壶,还要接着灌。
只是这次没等她喝到嘴里,手腕就被萧恪给捏住:
“好了。”
“我不!”明明不过是一口酒,舜华却觉得眼前都好像有重影了,头也跟着一阵阵的疼,“姐姐你不……不听话,明明你之前答应我,会好好,保重的……”
边说边用力去夺酒壶:
“那舜华,舜华,也不听话……舜华偏要把,把酒,喝完……除非你跟我说,你错了,再不会,再不会这么,做……”
舜华的皮肤本来瓷白如玉,这会儿
喝了烈酒的缘故,平白多了些酡红,又是这么泪眼盈盈的瞧着萧恪,愤怒心疼简直溢于言表。
萧恪破天荒头一遭生出些无措来——
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跟个小丫头计较?眼下把人给惹哭了,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
好一会儿拧眉闷声道:
“好……我错了,你把酒壶给我吧。”
舜华虽然有些醉了,可潜意识里却依旧把萧恪的话奉为圭臬,到底丢了酒壶,却是抱住萧恪的胳膊“呜呜”的就哭起来:
“我好怕……姐姐你别丢下我……你说,你说要保重身体的,你骗我……呜,姐姐你太坏了,为什么要骗舜华……”
竟是越哭越厉害,甚至边抽噎着,还拼命往萧恪怀里钻,又伸手在萧恪腰间来回比划着:
“姐姐是个大骗子……还说会变胖的,可腰这么细,我一抱就,就抱住了……呜……舜华会心疼死的……”
萧恪正要把人推开,骤然听到这番话,整个人竟是又僵住了。等回过神来,小丫头已经搂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却还不时大大的抽泣一声,像是在提醒萧恪,他刚才,有多过分……
正恍惚间,舜华更紧的偎入他的怀中,口中还小声的喃喃着:
“烧……好痛……舜华不要,不要死……姐姐也,也别死,好不好?舜华,舜华要和姐姐一起,长长久久的,长长久久的,活着,好不好?”
萧恪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一向不在意自己身体如何。不过会喝下这些烈酒,并不是说他想要糟践身体。
而是每逢重伤,就会令得好容易压在丹田中的毒素快速扩散,那种剧烈的疼痛,根本让人痛不欲生。
这些烈酒,却能帮着减缓疼痛。
虽然很多时候,萧恪自己都不明白,这么苦苦挣扎着对抗体内的剧痛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想要活着吗?可明明他对这个世界无比厌倦。
可要说就这么死了,却又不甘心。
萧恪以为,他从来不是个好人,既然那么多人想要他死,那他就偏要活着,活成所有人都厌憎而又害怕的样子,看那些恨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人哭,
他虽然不见得会开心,可到底会觉得痛快……
却是平生第一遭,在对着赖在怀里花骨朵一般娇滴滴的女孩子热辣辣的眼泪时,竟然生出些痛恨之外的陌生情绪来……
而这么瞧着死死巴着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放开的舜华,萧恪因为剧痛一直清醒的大脑竟是生出些困倦之意,渐渐的也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舜华睁开眼睛时,入目第一眼就遭受了强烈的美颜暴击——
又瘦了不少的情形下,萧恪本就姝丽的五官更加深邃而夺目。尤其是那两排小扇似的睫毛,不但很长,细瞧的话,尾端还有些卷翘。
舜华微微仰头,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睫毛——
同样是女孩子,老天好像有些不公啊,自己的睫毛明显没有姐姐的长。
这么想着,小心翼翼的探身向前——
虽然才刚见了两面,舜华却明显察觉出姐姐不喜欢旁人靠近。就比方说这会儿,两人明明都是女孩子,睡得近一些,有什么打紧?
结果姐姐却就睡在床边上,被子全盖在自己身上,她却直挺挺的躺在最外面,还有两手交握放在胸前的标准姿势,怎么看都是一副唯恐被吃豆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舜华抓住身上的薄被,尽量不发出声音,一点点挪过去,从头到脚小心的帮萧恪盖好,要挨着萧恪躺下时,却再次被萧恪长长的睫毛吸引,刚想就近丈量一下,那双小扇子似的睫毛动了一下,下一刻,一双深邃的黑眸随即睁开,淡淡的瞧着悬浮在脸上不足咫尺的漂亮小脸。
“呀,你醒了!”就这么着被逮了个正着,舜华顿时手忙脚乱,惊叫一声,朝着萧恪就压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时,虽然勉强撑住身体,脸部却是收势不住,和萧恪贴了个结结实实,恍惚间只觉得唇下温软无比,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不盈一握的细腰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掬住。
“我……对不起,姐姐……我就是想数数,那个你的睫毛……”
舜华心里懊恼至极——
会做这样没出息的事情就算了,还被姐姐逮了个正着。这也就都是女孩子,不然怎么看都是登徒子行
径啊!
又羞又窘之下,浑然没有察觉萧恪的震惊——
明明平日里即便是睡觉,也都是半睡半醒,别说被一个大活人这么靠近,就是有只苍蝇飞过,也可以瞬间死在萧恪手中。
之所以如此,除了武人的警觉之外,更是这么多年身处生死边缘养成的习惯使然。
结果就在刚才,他竟然第二次因为姚家小姑娘的缘故,放松了所有的戒备之心。
陷入了深度睡眠不算,甚至直到对方的脸贴过来,才察觉到不对。
还有那擦过嘴边的明明陌生无比,却软软的让人浑身战栗的唇……
下一刻萧恪像被烙铁烙了一下似的,一把推开舜华,自己跟着从床上跳了下来。
以为萧恪恼了呢,舜华慌忙用力拽住萧恪衣角:
“姐姐对不起,舜华错了,你别生气……”
萧恪本来想扯开舜华的手,视线在舜华嫣红的唇上顿了下,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没气……”
只是他的经历中从没有跟人这么和颜悦色说过话,一时既有些不自在,视线在舜华提来的食盒上顿了下,到底转移了话题:
“你拿了吃的东西来?”
“嗯嗯嗯。”看萧恪没怪她,舜华明显很是开心,索性从床上下来,推着萧恪向前,“我给姐姐带了好吃的,姐姐你快尝尝。”
再次和舜华这么近距离接触,萧恪身体不免有些僵硬,却到底没有再把人推开,顺着舜华的意思,坐到了饭桌前。
舜华先把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摆好,又端出来一碗碧粳米饭并一碟象牙馒头,最后盛好药膳,这才看向萧恪:
“以后我天天给姐姐送好吃的,姐姐受伤了,须得好好吃饭,断不可这么糟蹋自己身体。要是姐姐再这样……”
“你待怎样?”
“我……”没想到萧恪忽然这么问,舜华顿了下——
她好像还真拿潇潇姐姐没办法,可这么好的姐姐,受了这么重的伤,再喝酒的话,得多痛苦啊。
越想越难受,眼睛慢慢的就红了:
“我,我哭给你看……”
这话说的很是有些无赖,萧恪明显怔了一下,下一
刻唇却止不住弯了一下,胸口处闷闷的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好像,小丫头真哭的话,他还就是不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