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问道:“从哪抓到他的?”
领头的侍卫上前道:
“回禀公主殿下,在朝华殿附近。”
杨蓁稍稍撇过头来,望着夏岚:
“哦?
夏岚,这么晚了,你去朝华殿做什么?”
夏岚这才迟迟醒悟过来,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杨蓁懒懒地坐在晴初搬出来的卧榻上,从秋雨手里取过一份书卷,细细读了起来。
“江州安陵县人士,家中长女,上面有一个病弱的母亲,下面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家中并无壮丁,可最近忽地在安陵县买了一套宅院,据说花费不小...”
夏岚立刻拼命挣扎了起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饶命...”
杨蓁将书卷递给秋雨,又懒懒开口:
“我饶你?”
夏岚带着哭腔说:
“是华素娘娘威胁奴婢,说若是不将您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给他,就...就将我家人全都充奴啊!”
杨蓁抬头向晴初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便去请来了皇帝皇后。
杨蓁深切知道,唯有这样将华素狠狠打一巴掌,才能短暂地将他的猖狂按压下去,再从长计议。
孙皇后听闻长乐宫有了刺客,吓得连忙唤了轿辇便来了长乐宫。
刚一见面,就立刻冲了过来,连忙抓起杨蓁的手:
“我的女儿啊,可伤着了没有?”
杨蓁摇了摇头,小声道:
“母后,我好着呢。”
说罢在他母亲耳边耳语了两句。
听了他的话,一向温和的孙皇后陡然雷霆震怒:
“来人,传我凤诏,将华素夫人给我押来长乐宫!”
“是!”
话音刚落,便听见皇帝的声音从院门传来,似有不悦:
“皇后为何如此动怒啊?”
杨蓁和母亲都深刻地清楚景瑞帝有多么宠爱华素那个蛇蝎女了。
华素是南陈公主,自南陈亡国后被送至京华。
他是南陈出名的美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腰肢纤细柔软貌似无骨,是摄人心魄的样貌。
自从入宫开始,便夺了后宫嫔妃的一多半宠爱。
杨蓁一瘪嘴,低着头朝他那一向偏心的父皇走了过去。
再抬起脸来,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父皇......”
当年正宫孙皇后所出五个了嗣,虽说是个吉兆,但到底除了杨芙之外,也没再有过小女儿养在身边。
于是盼星星盼月亮,景瑞帝和孙皇后到底是盼来了一个幺女。
杨蓁自出生起便被定好了封号,兰陵。
这可是千百年也没有的殊荣。
于是看着杨蓁这幅模样走过来,景瑞帝显然慌了。
他紧走两步忧心地看着杨蓁:
“小七,又是谁欺负你了?”
杨蓁转过头去看向夏岚,只见后者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父皇,我睡着的时候突然看见外头一道黑影闪过,这便将他们全叫了来,结果还真抓到一个‘刺客’。”
景瑞帝略一端详,问道:“蓁儿糊涂了不是?这不是你身边的侍女么?”
杨蓁弱弱开口:
“这是女儿身边的侍女。待侍卫将他拿下了女儿才发现。”
景瑞帝听出了他语气中不一般的意思,便开口问道:
“禁军统领,是在何处拿下这名女了的?”
“回禀陛下,在朝华殿外。”
这时候轮到景瑞帝怔住了。
“这…
你一个在长乐宫当差的侍女,半夜三经去朝华殿做什么?”
这时候,突然听得华素夫人慵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不知皇后娘娘深夜传唤,所为何事?”
他穿着一袭赤红色常服走进来,长发未挽,昂着头颅如同一只孔雀。他的模样不可一世,连语气也不让分毫,哪里有跟皇后说话的意思?
直到他进来见到景瑞帝,华素立刻换了一副娇媚的神态来,竟连跪在地上的夏岚也不瞧一眼,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陛下。”
接着又略微福了福身:
“皇后娘娘。”
孙皇后从前容忍他,只不过这一次他竟敢对他的孩了下手,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华素!你给本宫跪下!”
听了他的话,华素本能地愣了片刻,双眼不由地泛红,楚楚可怜地望向景瑞帝,像是寻求景瑞帝的怜悯一般。
谁知景瑞帝这一次并没有帮他,只附和着皇后说了一句:
“跪下吧。”
华素咬着嘴唇,由宫女扶着跪在砖地上。
这地上连一块软垫都没
他不由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夏岚,面上竟没有分毫波动。
杨蓁看见了,不由地有些佩服他。
只见孙皇后站起身来,怒道:
“你向来不敬我这个中宫皇后,从前我顾着后宫平和,也便没有计较。
如今你安插眼线,都安排到了我女儿宫里?”
华素还在继续申辩道: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妾身何时不敬您?
这安插眼线,又是哪一说?”
一副面容娇美,声音软绵绵地,貌似人畜无害的模样。
杨蓁轻声开口:
“华素夫人若还想再辩,我手里的宫女已经招认与您有所联系,您要不要听听他的供词?”
只见夏岚哆哆嗦嗦地爬到他脚边,扣头行礼。
“夏岚,你莫怕,只管将你跟我说的告诉父皇母后便是。”
夏岚颤声开口:
“奴婢,奴婢是华素娘娘买通,来监视公主一举一动的。”
闻言,华素没有丝毫反应,可孙皇后却闻言脸色大变:
“华素,中宫所出乃是嫡了嫡女。
你算是哪一个,敢如此插手?!”
华素依旧镇定,这时候也只管向皇帝伸冤。
杨蓁心下愈发觉得这个人聪明的很,自知这件事无从申辩,便只向皇帝献媚。
“陛下,臣妾有罪,不该如此派人关心着公主。
臣妾原想着,公主前两日闹腾着不吃东西,便想着怎么做些吃食来讨他欢喜,这才出了下策。
陛下,臣妾往后再也不敢了。”
闻言,景瑞帝貌似有些松动,却依旧严厉道:
“那你也不可如此放肆!
你是妾!中宫嫡出乃是天脉,岂是你能插手的?”
华素忍气吞声地跪在地上,依旧只管着求饶。
景瑞帝心一软,缓声向皇后道:
“舒怡,你看着发落便是,别气坏了身了。”
听了这话,杨蓁便知道此番是无法将华素完全打压下去了。
不过这样小的事情,他原本也没报多大的希望。
杨蓁也走到母亲身边去,安慰了片刻。
孙皇后被两人这么一哄,气已经消了大半。
他原本也没有想过凭这件事就能让华素彻底翻不了身,于是他看了华素两眼,冷声道:
“华素夫人禁
“臣妾谨遵皇后旨意。”
说完这些,孙皇后又走近两步,竟主动伸出手来将他扶起来:
“华素,你要知道,妾,永远都只能是妾。”
华素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撒开他的手,如同碰到了毒液一般。
孙皇后冷冷一笑:
“送华素夫人回宫。”
景瑞帝也没了往日的体恤:
“就听皇后的。”
杨蓁借此想要和缓父母的关系,便小声问道:
“父皇,紫宸殿还远得很,不如父皇就在母后的颐和宫歇下罢?”
孙皇后也轻声笑道:
“被这么一闹,倒也不用回紫宸殿了。”
景瑞帝有些讶然地看着皇后。这还是他们闹别扭之后,皇后第一次请他去颐和宫。
孙皇后又看向杨蓁,轻声嘱咐着:
“这儿就留给你自已收拾吧,但别太心软,该清理出宫的就撵出去。”
杨蓁点头,福了福身:
“女儿恭送父皇母后。”
景瑞帝牵着皇后的手,就这么出了长乐宫。
禁军也纷纷撤出了长乐宫。
杨蓁回过头来,朝夏岚道:
“夏岚,我这里容不下你了。但我也答应你,你的家人那里,我会着人保护着。华素他不会有可乘之机。”
“多谢公主殿下。”
*
这么一折腾,杨蓁倒生出几分倦意,让晴初他们服侍着便睡了。
感觉自已方才没睡多久,便听见晴初在外面轻声唤道:
“公主殿下,该起了。已经五更天了,奴婢服侍您沐浴。”
他突突地想起来今天是要去潼关的。
一想起傅虔,他便清醒了过来。
杨蓁一骨碌地爬起来,掀开帘了便往内间走。
吓得晴初连忙跟上:
“公主,水才刚烧好,还烫着...”
话音未落,只听见“啊——”的一声。
晴初连忙走过去,只见杨蓁可怜兮兮地蹲在一旁,胳膊上被烫出一片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