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男人眉眼熟悉,赫然是两天不见的聂城!
他松开时年,扬眉一笑,“两天不见,过得怎么样啊?”
时年喜出望外:“你进来了?又这么快!天啦,你这趟的办事效率简直感人,我要跟领导表扬你!”
聂城受了这夸奖,说:“我怕来晚了,时年小姐被那独孤玉郎折磨得不成人形,回头又要找我算账。”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
“前天晚上我和布里斯回去后,发现你不见了,独孤玉郎也不见了,就猜到你是被他带走了。”
他还是那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时年忽然促狭心起,“哦,既然如此,那你知道那独孤玉郎是谁吗?”
聂城皱眉,“你知道了?”
“嗯。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是他……你做梦都猜不到!”
聂城盯着她。时年终于卖关子卖不下去了,凑到他耳边说了个名字。聂城面色一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扭过头,“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掐我脖子时,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我也试探过了,这个独孤英,真是杨广穿越过来的……”
沉默。
聂城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年打量他表情,还是有点意外,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头回见聂城这个样子,不由道:“你们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吗?”
“没有。”聂城摇头,“我遇到过很多种意外,但古代的人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从来没有过。”
“那,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光从眼下的局面来看,我恐怕是弦的动荡……加剧了。”
时年瞪圆了眼睛,“不是吧!我们不是一直很努力在修复吗,不好转就算了,怎么还加剧了呢?”这让人工作很没有成就感啊!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
聂城面无表情,时年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豹房那夜的神秘人?你怀疑是因为他!”
“我甚至怀疑,杨广会过来都和他有关。”
时年脑子乱哄哄的。聂城说过,普通人也能穿越,只是概率很低,而且都是被动的,自己无法掌控。杨广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好好当他的皇帝,现在却突然穿越到大唐,这本来就很奇怪,如果说这一切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那就合情合理多了。
只是,真的是那个人吗?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
靠,这个工作怎么还带打boss的啊!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还有他的声音?”聂城问。
时年闭着眼想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夜事发突然,她本就没看清他的样子,加上又是第一次感应到弦,受到的冲击太大。现在再回忆,当时的记忆仿佛都蒙着一层薄纱,什么也看不分明。
“我也不记得了。”聂城说。这对他来说其实不正常,当夜他做了准备,虽然没看清脸,至少能记个身形或声音,可现在竟一样都想不起来。
看来,是那个人动了手脚。
“算了,先别管这个。当务之急,是把杨广送回他所在的时代,你有办法吗?”时年问。
这是她最担心的,之前都是从现代直接去要去的朝代,现在他们已经在唐朝了,还有办法再去隋朝吗?这算中途转车吧!
“之前没做过,但现在只能试试了,还是通过弦阵,只是在这里开启它的难度会更高一些。”
有办法就好。
时年松了口气,聂城打量她,问:“倒是你,这两天是怎么过的?既然那个人是杨广,那肯定很难相处,你是怎么稳住他的?”
时年:“他以为我是跳大神儿的,正指望着我带他回家呢。”
聂城:“……”
时年这才跟他讲了自己差点被掐死、随后又被绑架的经过,以及自己那个“天目慧眼”的谎言,完了说:“不过我觉得他很奇怪,以他的立场,知道的有回去的可能应该迫不及待才对,他居然沉得住气,居然不肯走!”
“你说,今晚是看到他孤身一人悄悄离开梨园,觉得有问题,专门跟出来的?”
“是,我觉得他在宫里肯定有后台,他进宫也一定有目的。只是我不知道,这目的是什么。”
“也许,我知道。”
时年一惊,却听聂城道:“你还记得,我前几天离开过平康坊吗?”
时年点头,就是杨广离开那几天,聂城也不见人影,她当时还好奇过他去干什么了。
“我去调查独孤英了。”聂城说,“平康坊的人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离开几天,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去跟踪了他,想看看什么来路。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
“什么?”
“独孤英每次出去,都是见同一个人——中郎将刘骆谷。”
时年皱眉,“这又是谁?”
“这个刘骆谷在历史上并不出名,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基本上就一条——他是安禄山留在长安、长期为他传递情报的细作。”
时年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杨广勾结了安禄山……”
夜风吹过,树影摇晃。
时年打了个哆嗦。妈呀,这才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杨广居然和安禄山有勾结?他不是才穿过来三个月吗,就参与进玄宗一朝最大的政治斗争里了?!
等等,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也许,他只是找了刘骆谷当靠山,并不知道他背后的真实身份?
“所以,现在事情很严重,我们必须弄明白杨广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不管他做了些什么,我们赶快把他送回去不就行了?”
“你忘了吗?我说过,普通人如果穿越时空、改变历史,极有可能引发排异,最后被时空之弦绞杀。而隋炀帝如果死在大唐,我们也别想活了。”
“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前阻止这一切。否则等待他和我们的,都只有一个结局。”
聂城说完,忽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时年还没回过神,就听他留下一句“我还有事,这边就交给你了,等时机合适,我会再来找你”,然后消失在黑暗中。她按了按狂跳不已的心脏,转过身子,本打算应付巡逻的侍卫,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庞。
杨广立在一株大树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此良夜,大娘不在梨园好好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时年:“……”
居然被抓了个正着!
时年一边感慨自己这什么运气,一边盘算他应该没看到聂城,那倒是不用太紧张,“玉郎问我,我也要问玉郎,如此良夜,不好好在梨园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哦,所以,你是跟着我出来的?”
“然也。奴深夜观星,原想占卜一卦,却无意间发现玉郎独自离开,心中委实好奇,所以跟出来看看。”
她又摆出了神棍架势,为的就是提醒杨广,自己还有个杀手锏在手,他可千万别一怒之下对她做点什么。果然,男人听到“占卜”两个字神色微变,片刻后别过头,淡淡道:“我竟不知,年年还懂这个。”
“都是封建迷信工种,一通百通,一通百通。”
她满嘴胡说八道,他听不明白,也不深究。时年见状松了口气,思考起聂城刚才的话,杨广真的勾结了安禄山吗?那自己要怎么套他的话,才能不被他察觉呢?
她越想越头痛,忽然怀疑自己做的任务是不是升级制,否则怎么这么巧一次比一次难?之前还只是撮合卫子夫和汉武帝,现在已经发展到阻挠隋炀帝颠覆大唐,接下来不会让她以一己之力协助满清入关吧!
她不要。她讨厌辫子男。
杨广忽然提步往前走去,时年愣了下,连忙跟上。小径尽头便是太液池,这个季节正是荷花盛开,接天莲叶、无穷无尽。月色如同一层皎洁的薄纱,包裹着碧湖菡萏,以及池畔的宫殿楼阁,远远望去,仿佛瑶台仙宫。
“好美啊。”她忍不住感叹。
“美吗?”他瞥她一眼,倒是赞同了,“这大明宫,修得是挺美的。还有这长安城,也是繁华鼎盛,气象万千。”
隋朝的宫殿是太极宫,比起大明宫要差远了,经济当然也无法和开元盛世相比。时年刚想到这儿,却听杨广轻轻一笑,“不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未必是好事。当高无可高的时候,就该走下坡路了。”
月光里,男人眉眼都透出股冷意,看得人心头一凛。
是,她再清楚不过,帝国鼎盛了太久,早已走向浮华,太平盛世的表象下,是大厦将倾、玉山欲倒的致命危机。但这是她知道历史才能明白的,他怎么知道?
杨广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可笑,“皇帝无心理政,和贵妃两人醉心于享乐,朝政都被国舅杨国忠把持……你当陈叔宝是怎么亡的国?”
时年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咽下口唾沫。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是一个政治家!还是个征战沙场时破军杀将覆敌、搞朝堂阴谋时杀兄弑弟叛父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政治家!
他有最敏锐的眼光,能洞穿复杂的时局。
“你之前提到范阳节度使,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安禄山野心勃勃、已成大患,偏偏皇帝身在其中,看不明白。”
时年一把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你疯了,被人听到我们就完蛋了!”
杨广猝不及防,忽然被女孩抱住,嘴唇还碰到她柔软的掌心。他愕然地睁大眼,却闻到淡淡的香味,像是荷香,又像是,她身上的幽香……
时年扑完了才回过神来,等等,这周围连个鬼都没有,会有谁听到?她在怕个什么?
她晃晃脑袋,忽然陷入迷茫。自己这是古代宫廷待多了,已经产生后遗症了吗?刚才公然和聂城讨论时空穿越都没事,这会儿听杨广说几句反|动言论就紧张了,对封建皇权臣服得也太快了吧?
她对自己很失望!
正打算松开,手却忽然被攥住,另一只手也搂上她的腰。男人轻轻松松,就将两个人身体贴紧,她仓皇抬头,对上一双乌黑狭长的眼睛。
那眼睛里含着笑,还有春水桃花般的暧昧,他的气息像微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发丝,“年年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什、什么?”
他扬了扬眉,她意识到两人的暧昧状态,想要挣扎,可他力气极大,她竟挣脱不了,“你……松手!再不松开我喊非礼了啊!”
“是你主动扑过来的。身为女子,却深夜尾随男子,还对他这般亲近,非礼的人是你。”
时年目瞪口呆。
杨广得意地笑了,俯身凑近。时年瞬间汗毛倒竖,满脸警惕地盯着他,他的唇停在她唇前半寸,没有继续往前,而是绕到她的耳畔。
朦胧月色里,男人轻声说:“什么时候,再给我吹一次曲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下一章应该就能见到杨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