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照拂着小区。
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对面那户人家的小孩儿正在客厅里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一边的气氛却仿佛死了一般。
时年浑身僵硬坐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
她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杨广会来到现代,他不是来不了的吗?
还有她为什么会落在她的出租屋里,明明之前每次回来的地点都是芜园的假山啊,这次怎么回事儿?
太多的问题塞满大脑,让茫然之余还有一丝恐惧:她真的平安回家了吗,这一切不会是她的幻觉吧?又或者弦平静只是假象,其实已经彻底失控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无法解释的事?
而下一步会走向哪里,不受任何人控制……
她越想越怕,旁边却忽然一动。
是杨广起身了。
他负手而立,微仰着头,打量起来四周。从时年的角度能看出他的神情很认真,并随着打量的动作往外走,很快就从卧室到了客厅。
时年忙跟上他,“你……你干嘛?”
杨广回头,问:“所以,这就是你家?”
他神情平静,就好像自己只是在问一个很寻常的问题,时年被搞懵了,下意识回答:“算……是。这是我租的房子,我在这儿住过一阵子。”
杨广点点头,评价:“挺小的。看来你的生活没我想得那么富裕。”
时年:“……”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个人怎么能表现得这么轻松。
他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能这么轻松?”杨广说,“为什么不?无论现在是什么情况,能比片刻前我们以为要面对的更差吗?即使下一刻就要死,眼下也是赚的。”
时年被说得一静。
是啊,五分钟以前她还以为世界要毁灭了,他也做好了毁灭一切的准备,而现在,不仅他们都还活着,他甚至还实现了一直以来的心愿,来到了她的时空。
对他来说,确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赚的。
两人对视半晌,他忽然说:“天黑了,不点灯吗?
时年被提醒,才发现屋子里是越来越暗了,但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闻言迟钝地过去拍亮了灯,室内瞬间充满明亮的光线,
杨广明显一惊,顿了顿才循着光亮的源头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良久,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让黑夜亮如白昼的电灯’?
是在紫微城里她给他描述过的,那时候怎么会想到他竟有亲自看到这一幕的一天。
杨广唇角慢慢浮起丝笑,越来越深,从唇角到眼睛,仿佛夙愿得偿,那样强烈的快乐和满足,看得时年心猛地漏掉几拍。
不等她回过神,他已经绕着客厅饶有兴致地参观起来,并指着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问个不停。
“这是什么?”
“这个?这是沙发,就是你们的坐席、胡床,豪华版,用来休息的……”
“这个呢?”
“这是冰箱,你可以理解为小型、可移动的冰窖,用来冷藏食物的。”
“这个我知道,桌案。”
“是,但我们这儿叫茶几,那边那个高的叫餐桌,都可以用来吃饭。”
“那这个呢?”
时年一下卡壳了,“这个……是电视,它可以用来看戏。有人在里面给你演戏。”
杨广挑眉,明显不信,“这么小,里面有人演戏?装得下吗?”
“不是真的人在里面,是画面,大概类似……皮影戏?皮影戏你看过吧?就是把演好的画面投射到里面,你不用出门,待在家里就能看了。大概这个意思……”
她越解释越头痛,电视机的科学原理已经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不由吐槽怎么忽然就开始现代常识一百问了,这是什么男主古穿今的电视剧吗?!
正考虑不然直接打开电视给他展示一下算了,玄关处却传来开门声。
她回头一看,周小茴挎着包进来,一看到他俩也愣了。
时年脑中警铃大作,第一个想法就是把杨广塞到沙发底下毁尸灭迹,怎么能让现代人看到隋炀帝!
但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太迟了,她已经看到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她会不会猜出杨广的身份?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不会要灭口吧!
周小茴果然神情严肃地看看她,再看看她旁边的杨广,时年心越提越高,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周小茴眉头紧皱、困惑而诚恳地问:“你们……这是什么打扮?cosplay?还是,反清复明?”
时年一呆,这才想起来杨广一身交领青衣,那是汉服的一种,而自己却是一身满清旗装,梳着小两把头,上面还簪着朵白花——那是为康熙服的丧。
这样的混搭,难怪周小茴说他们反清复明了!
她脸色变幻,片刻后,镇定地看回去,“不是。是满汉一家。”
时年发现自己真是急糊涂了,周小茴怎么可能会猜得出杨广的身份呢,别说她了,就算是自己,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又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一身古装的陌生男人会是历史上的隋炀帝呢?
她在房间里换衣服,周小茴探进一个脑袋,笑嘻嘻道:“小年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呀?”
时年正在穿毛衣,闻言道:“关门。把门关上。”
周小茴顺势溜进来,反手关上门,一脸八卦道:“哎,那个人是谁啊,长得很帅哦。你男朋友吗?”
“朋友。”时年立刻说,“就是普通朋友。不是男朋友。”
“哦,朋友。”周小茴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那还挺难得的哦,第一次见你带‘朋友’回家,两个人还这副打扮。”
她故作叹息,“唉,我真是白写那么多小说了,还是不懂这是什么新情趣、新玩法儿……”
时年又开始头痛了,没想到事情会越来越复杂,居然让周小茴撞上了他们。
她当然会往那方面去想,但时年现在也不想跟她解释太多,于是说:“我们今天去玩密室逃脱了,穿越主题的,各个不同的朝代,所以这个打扮。”
要不是汉服活动不可能有人穿清朝的衣服,她就直接说他们是某个汉服协会的会友了!
周小茴有点怀疑,“密室?那也不至于把衣服穿回来吧?”
“不行吗?我觉得衣服挺好看的,就买了穿回来了。你管我。”
周小茴确实管不着她,撇撇嘴不说话了。
时年换好衣服,说:“我跟他有点事要谈,你待在里面,不要出来。”然后拉开门出去。
杨广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年当初搬走时没有把衣服都带走,所以现在有的换,但她和周小茴都没有男朋友,也就没有可以给杨广临时穿一下的男装,所以他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听到声音,他睁眼一看,却见时年一身白色毛衣,下配深色牛仔裤,原本梳起来的头发也散下了,只是因为之前的盘发还有点卷曲,波浪般垂在身后。
他看了一会儿,说:“你们这里只有这一种衣服吗?”
时年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当初在弦阵里,谷雨微的真身也是这个打扮,耸肩道:“凑巧。”
杨广:“那是你朋友?”
怎么他们俩还互相问上了,时年点头,杨广微笑,“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的朋友。”
他的语气别有深意,时年又想起他曾说过的他一次次尝试想来到她身处的时空,却一次次失败的经历,忽然也觉得神奇。
像这样看到他出现在她的家中,看到他和她的室友身处同一个画面,互相询问,这感觉,就好像他终于从虚无的、遥远的、只存在于史书和传说中的、随时会消散的世界,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她的世界。
耳畔忽然传来铃声,是她换衣服前随手放在一边的手机。
虽然在古代用不上,但作为现代人必不可少的一个身体器官,出任务时时年还是习惯性把它带上了,只是为了省电平时基本都关机。现在它突然响了,应该是在之前的混乱里不小心给按开机了。
时年看到屏幕上跳跃的“队长”两个字,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把聂城他们给忘了!
她忙按下接听,“喂,队长。”
那边聂城听到她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时年,是我。你在哪儿?你怎么样,还好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你?”
“我……还好。你们呢?都回来了吗?现在在总部?”
“是,当时弦那么一动,我们都晕了,等醒过来就发现全在芜园了。但你不在。我本来还担心……”他顿了顿,“你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哪儿,远吗?我去接你。”
他要来找她。时年目光触及对面的杨广,心头一慌,脱口道:“不用!你不要过来!”
她激烈的态度让聂城一怔,“为什么?”
他声音里带了怀疑,“为什么我不能过来?”
时年越发心慌,“因为……因为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我不想见人……你不要管我在哪里了,反正,我没事,我很安全。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等我调整好了,会自己回去的。”
也许是想到当初从隋朝回来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不见人的事,聂城沉默一瞬,不再质疑,“那好吧。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放下手机,时年心情仍未平复,一抬头,又对上杨广冷静无波的双眸。
他问:“这就是说那个能让相隔千里的两人通话的手机?”
时年不语。
杨广一笑,“那边的人是聂城吧?为什么不让他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卷开始了,好漫长好漫长的旅程啊,让我们携手走完最后一段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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