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从没多一块灵石，不是吗？”
何景听完霍越的话只问了这么一句话，就一步一步走到霍越的面前，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
“股东分红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吗？干什么搞得跟我们何家欠了你一样？”
或许是因为身高差距的缘故，就连坐在旁边的孙供奉都感到了压迫。
他不得不开口说道：“东家是东家，掌柜是掌柜，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这大家都知道。霍越有明达商号的股份，又是明达商号的掌柜，将明达商号从几间铺子发展成海昌府内首屈一指的商号，功不可没。她今天代表明达商号参加商会，乃是众望所归。跟明达商号姓何这点，没有什么冲突。霍掌柜，你说呢？”
孙供奉看向霍越，他的立场不仅表得清楚，而且已经把□□送到了霍越的面前。
霍越笑了笑，她知道要是真计较起来，明达商号完全握在她的手里，她现在就可以让何景滚出去，根本没人能阻碍得了她，但是她更明白这样的任性之举会造成的损失，她也并不差一个虚名，所以还是息事宁人为好。
“何景，你想要什么，我们回去自己说，想怎么都可以说，何必家事外扬？”
“但今天的商会必须开，这是为了明达商号，也是为了海昌城。如果你真的介意我，我们可以换个座位。”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只跟近在咫尺间的何景听，但在场的几乎都是修士，听清这两句话，对于他们来谁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孙供奉闻言点了点头，很是满意霍越的表现。
先把何景出来抗议的举动说成胡闹，又把明达商号的事定义为家事。只要定义为家事，那么外人就没插手借口，而家事在公事永远只不值一提，这会便可以继续开。
何景的手紧握成拳，直勾勾的看着霍越。
“霍越，你知道你最令人厌恶的一点是什么吗？就是你明明自私至极，还要摆出一个大义凛然的模样来！”
“口口声声的为了明达商号，为了海昌城？笑话，你是为了自己！”
“霍越，就连城中的孩童都知道，今天这次商会召开后，你是商会的
话事人，掌握海昌府的经济命脉。”
“我们何家呢，只能坐在原地等着你施舍。”
“霍越，你想要得到的这一切，凭借的是我何家的资产。”
这话落地，满堂哗然，谁也没想到何景居然把这种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
霍越看着何景，终于认识到眼前的人还是个少年，斗鸡走狗，眠花宿柳，只会有意气用事。
她问道：“谁跟你说了什么风凉话？”
何景闻言有些错愕，但随即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霍越道：“你知道的，不想说那就不说吧。我只想告诉你一句，明达商号从来都是你们何家的，以前是，未来也是。你可以当我这句话是一句空话，但我会这样做的。”
何景听完脸色几变，但语气十分坚决的说道：“我不信。”
“不信算了。”霍越说完挥了挥手，“来人，请何景少爷回去休息一会儿。”
候在两旁的仆役闻言应命，一左一右的走到何景身边，半是搀扶半是辖制的控住他的手臂。
何景挣扎着说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仆役回头，征询似的看向霍越。
霍越微微颔首，仆役见此便松开了手，跟在何景身后“护送”他离开。
眼见着人消失在如意门前，霍越看向在场的修士。
“抱歉，何景年纪还小，让大家看笑话，我们继续谈商会的事情吧。”
修士们听到这话话，也只能不甘心的嘀咕一句，却没有再嚷嚷暂停会议，毕竟他们的行动，只是建立在何景有能力反对的情况上，如今的形势，倒让他们怀疑是不是串通好的下马威。
开玩笑，当然不可能是。
郝大厦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只有安掌柜笑容依旧。
这场会议开始得波折，结束得却极为顺利。
孙供奉别过霍越后就直接回到城主，在钓鱼台见到了垂钓的一城之主，鲁玚。
尽管城主府灵气比海昌府其余地方灵气丰富，但鲁玚只是耄耋之年的凡人，他眼睛浑浊，皮肤皱皱巴巴，手上爬满了蚯蚓似的青血管。
孙都升道：“城主，
我回来了。”
鲁玚闻言抬眼看了他一下，颤抖着手指着旁边的蒲团，“坐，坐。”
孙都升不知怎么就感到一阵难过，他的至交好友，几乎就在他没察觉到的时间里，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
当年那个端方如玉的青年，可能只在他的记忆中苟延残喘。
也许，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彻底的分开……
可是是太老了，老得太迟钝了，鲁玚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孙都升的情绪，只让婢子把自己扶起来，坐到孙都升的对面，他问道：“那小女孩的事怎么样了？”
孙都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商会的名义是有了，以后能做成什么样是看她自己了。”
“那就好，那就好。”鲁玚闭上眼睛连说了两声，下陷的眼窝更加明显。
孙都升问道：“你不怕她日后尾大不掉？”
鲁玚笑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孙都升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突然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库房被盗的事用我去看看吗？”
鲁玚摇了摇头，“不用，这事交给宝生去办，他也五十多岁了，当祖父了，总不能一直这样。”
孙都升看着面前饱经沧桑的老人，似乎去年他的精神比现在好得多。
“我答应过你，会永远留在海昌府，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是城主府的客卿，你不用担心宝生的，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鲁玚听到这话突然抬头，向前伸手似乎要做什么，孙都升连忙接过他的手，将他扶稳了。
“你小心点。”
鲁玚就在他的怀里，声音嘶哑，好像坏掉的风箱。
“都升，等我，等我走了，你就走吧。去北边，去找仙缘，去吧。原谅我这么多年的自私，原谅我这么多年的拖累，等我死了，你就离开这里吧……”
日头，昏昏沉沉，好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霍越的院子外，婢子从远处急急忙忙跑过来，她提裙迈上台阶，却正看到一片红叶。
这……这附近没枫树啊？
婢子有些疑惑，脚步却没有停下来，仍然向院内跑去，径直闯进半开着门的
书房才松了一口气。
“掌柜的，景少爷失踪了！”
戚履冰正坐在霍越的书桌上，听到这句话看向婢子，手里狭飞霜却直接拍在霍越的掌心。
“啪”的一声响起，婢子不禁回想到了小时候读书走神被先生支配的恐惧，鹌鹑似的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霍越捂着手心，却好像得救了一般，眼神热烈看着婢子，问道：“你说什么？何景失踪了？”
婢子见此连忙说道：“是景少爷院子的婢女发现的，府里也没人看见。”
霍越听完后起身看向戚履冰，“师父，我可不可以先去……”
戚履冰道：“不行。”
霍越看了一眼婢女，婢女识趣的退下。
她说道：“师父，我是真没有修炼天赋，您用灵石才堆出一个引气入体，您不觉得不划算吗？能到现在这样，我真的心满意足了，如果您想传授衣钵，真的该换一个人。”
戚履冰挑眉问道：“我说过要传授你衣钵吗？”
霍越闻言微怔，突然发现好像他确实没说过，他只是不分时刻地点抓着她就要修炼。想到此节，她试探着的问道：“那师父您的想法是……”
戚履冰道：“你要修炼。”
霍越只觉得话说来说去陷入了死循环，她只得又强调道：“师父，我天赋有限，就算修炼也不能飞升，至多也不过多活几百年。这几百年的生命里苦寻大道，天天饱受折磨，还不如俗世富贵百年。”
这话她其实也说腻了，只是师父从来不听。
书房内一片寂静。
她叹了口气，抬头果然见师父依旧是那幅冷若冰霜的模样，只得又说道：“师父，将心比心，您这般的人物突然来到海昌，对我这般资质的人如此上心，还天天修炼飞升，不觉得有些可疑吗？”
好像真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可是霍越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东西都标明了价格，拿到超出自己经济能力的东西一定会很惨。
戚履冰听到这话并未动怒，仍就平静且坦然，他只颔首说道：“可是你不修炼，我就没法修炼。”
“什么？”霍越听得满头雾水。
戚履冰说道：“我想知道，你这样的人要怎么修炼居然才会飞升扯上联系？”
他想知道，什么叫只有挂逼才配飞升？
“啊？”霍越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碰到了椅子，“师父，飞升这种事不是你一直在说吗？”
戚履冰眨了下眼睛，“哦，我也是听说的。”
听说？
霍越看着戚履冰，想起从八年前的第一面，好像他那时确实一口叫破了她重生的事。
占卜吗？
她笑道：“师父，上辈子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还不是一个修士。”
你是不是算错卦了？
戚履冰淡淡道：“至今为止，你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吗？”
霍越闻言沉默了片刻，“可是……”
戚履冰听到开头两个字转身就走，突然觉得真净宗那帮剑修做得挺对，斩俗缘这种事，他也该考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