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娘的最后一块大饼!”
何荟含笑看着一直在念叨的江云天,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并没有过多去怪罪他为什么要护着那吃剩下的大饼,就像她义无反顾地扑上前挡那一剑一般,没有任何的理由。
“何荟。”
被打崩掉牙的老村长颤颤巍巍地走到江云天的身边,手轻搭在他的头顶抚摸着,看着何荟还在不停留着血液的胸口,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老村长。”何荟苍白的嘴角勉强向上扯了扯。
“爷爷,快叫医生来,娘受伤了。”江云天一只手紧抓着大饼,另一只手抓着老村长的衣袖,说道。
“云天啊,咱们这没有医生。”老村长不忍地低下了头,搭在他头顶上手里的动作一滞。
在这老弱病残的难民队伍里,哪里有医生存在,村里唯一的一名医生也拿起武器参加了那一场抵御之战,葬身在蛮荒兽的爪子之下。
江云天原先懵懵懂懂地以为何荟只是生病受伤了,只要医生出手治疗,娘亲一定能够恢复如初,以往都是这样的。
可听到老村长这没有医生,再联想之前凶狠的狩匪刺入的那一剑,年幼的江云天终于明白了什么,露出惊慌的神色,连紧抓着大饼的手在失神下松手,跌落怀中,嫩嫩的双手死死抓住何荟的秀发,鼻涕和眼泪顿时喷涌而出,哭喊着。
“娘,我不要你离开。”
“娘怎么会离开呢,我还没有带你到泗水城,更还没有见到你长大成人。”何荟强颜欢笑地说道:“可惜,我见不到了。”
“娘,你吃。”江云天抓起那半块大饼,递到何荟的嘴边,鲜血沾染到大饼亦是不顾,喊道:“我再也不贪食,大饼都给娘吃,只要别离开我。”
何荟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说话了,任由江云天推着大饼来到自己的嘴边,面含微笑看着他,稚气的脸庞映入眼帘。
“别担心,娘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看着你成长,娶妻生子。”许久之后,何荟突然有了许多的力气,嘴里不停的
念叨着。
老村长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手重重地搭在江云天的头顶上,揉了几下,打乱他的头发,沉声道:“何荟,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他的。”
得到老村长承若的何荟泄了口气,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低头看着还在怀里哭泣的江云天,轻轻将他捧起,露出他被鲜血染红的脸颊,不顾一切擦去他脸上的血渍和鼻涕眼泪,用尽全身的力气,微笑道:“云天,好好活下去,成为一个跟你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说完,在江云天惊恐的目光下,何荟的手轻轻落下,跌落到地上,再也没有抬起过。
老村长不忍地撇过头,眼睛落下几颗透明的眼泪。
“娘!”
江云天绝望的哭喊着,任由老村长安慰也无法平息,一手抓着娘俩吃剩下的半块大饼,一手死死地抓着何荟的头发,头埋在她的怀里,不肯抬起。
“娘,这是我们最后一块大饼,不能给他们!”
“娘!”
………………………………………………
现实中,内心强大的江云天亦是泪流满面,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心情缓缓平静下来,眼睛再次变成冰冷,低头盯着手中的照片,久久不语。
“啪!”
不知过了多久,江云天猛然盖上照片,把父母亲的容颜重新封起,项链带回脖子上。
随后,江云天抬头看向墙壁上的合照,嘴角难得溢出笑容,却立马再次隐匿下去。
“我就说江云天有事吧。”
躲在二楼偷偷观望一切的晋雨楼,回头朝同样在偷看的黎若说道:“同是深沉的人啊,跟大胡子老爹一样,动不动就拿着一个物品注视着,半天不动。”
“你懂个屁!”黎若轻敲了下晋雨楼的脑袋,沉声道:“他们这是会珍贵的回忆,哪像你成天无忧无虑,没烦恼似的。”
“我有烦恼啊,烦恼没甜食吃。”晋雨楼看似天真的回答道。
“滚蛋,没心没肺。”黎若没好气地扭了下晋雨楼的耳朵。
“啊,痛!扯到伤口了,线崩了!”晋雨楼轻叫一声。
“小声点,别让江云天听到了。”黎若以为晋雨楼又在装腔作势,自己肯定不会上当,又锤了他的闹大。
“啊,这次伤口真的崩开,流血了。”晋雨楼缩了缩脑袋,脸色平静道。
“我信你个鬼!晋雨楼,你这招不好用了。”黎若轻拍了下晋雨楼的脸颊,皱眉说道。
“前面是假的,这次是真的。”
“真的?哎呀,还真的流血了。晋雨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伤号,还这么不小心?”
“……”
这不是你弄得么!
晋雨楼瞟了眼手忙脚乱的黎若,面色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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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难民队伍陆陆续续地到达泗水城,将军府的偏将军有序的安排一队队难民,尽量做到居住所和吃食。
同时,派了府兵维持好秩序,以防引发大量争抢的斗殴,造成伤亡。之后,在将他们分发到各地,安顿好。
毕竟,泗水城虽然是南大陆最大的城市,可也容纳不了陆陆续续赶来的难民,而且战斗还未结束。
这天,江云天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来到了泗水城,自从母亲何荟死亡后,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睛没有先前的明亮,手里抓着那块沾染到血液,已经发霉的大饼,同样不成扔去。
老村长为了配合府兵安顿好其他人,只好将江云天放在府兵的登记处,叮嘱他别乱跑。
江云天沉默着点了点头,手垂在两侧抓着大饼靠在墙壁上。
老村长看着江云天这幅模样,重重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跟着府兵离开。
自从那天变故之后,江云天性格就变成了这样,不爱与人交流,只有跟老村长还会有几句交谈,其他人则是连回应都没有。老村长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只能祈祷江云天之后能尽快解开心结,别无他法。
“喂,你站在这里干嘛?”
一段时间后,江云天没有等来老村长,反
倒是等来一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笑嘻嘻地盯着他手里的大饼,问道:“你也是逃到泗水城的难民么?”
江云天冷漠地瞟了眼男孩,把头扭向一边。
“别这么冷漠嘛,之后我们都要生活在这难民营里。”小男孩嬉笑道:“认识下,我叫薄与非,也是今天刚到达泗水城的。”
薄与非见江云天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看了眼他手里的大饼,问道:“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你可以分我一块大饼么?”
江云天终于有了反应,手猛地抬起,把大饼护在怀里,愤怒地盯着薄与非,喊道:“这是娘的最大一块大饼。”
“不给就不给嘛,吼我干嘛。”薄与非似乎被江云天生气的样子吓到,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大饼我不要了,别生气。”
江云天不放心的盯着他。
这时,薄与非才注意到江云天手里的大饼沾染血迹,一股血腥味,还发霉了,瞧了瞧他的脸,硬着头皮说道:“我娘说过,发霉的东西不能在吃了,你还是扔掉吧。”
“这是娘的最后一块大饼!”江云天冷冷地回应道。
薄与非似乎被江云天激起了火气,喊道:“你别总是娘的最后一块大饼,既然这么听娘的话,发霉的东西就扔掉,不能吃了!”
“虽说在逃难时,不该讲究这些。可到时吃坏肚子,只会白白生病,没有医生在,你没有力气走到泗水城的。”
“不要你管!”江云天冷漠地越过薄与非,就要离开。
“你不能走!”薄与非快步来到江云天面前,双手展开拦住。
江云天漠然地盯着薄与非不说话,之后再次越过他。
“我说,你不能走。”
江云天见薄与非又一次拦下自己,为了扔掉他怀里的大饼,再也没有的耐心,用力推了他一把。
“让开!”
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的薄与非,也被激起了怒火,咬着牙冲上前,不顾江云天的反抗,一把撕下一部分大饼。
江云天愣住了,失神的看
着薄与非手里血红的大饼,微微张开嘴巴,眼里蓄满了眼泪。
薄与非见到江云天哭泣,心里也慌了神,手里捏着的大饼交还也不是,扔在地上也不是,进退两难。
“要不,我还给你。”
江云天听到薄与非的话,猛地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指甲扣进剩余的大饼内,指甲像是被血渍染进,怒吼一声向薄与非扑去。
“滚!”
“我好心提醒你,你不感激,还打我?”挨了一拳的薄与非不敢置信地看着江云天,随后亦是咬着牙扑上前,跟江云天扭打在一块。
扭打中,薄与非和江云天手里的大饼被抛向天空,随即掉落在两人的边上,平静的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