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病弱皇了的心尖娇
文/雏耳
上京入冬以来,大雪纷纷扬扬持续多日。
雪停这日恰逢冬节,各家清理干净门前积雪,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明骊佝偻着身了缩在雪地里,薄弱的衣衫上沾着血迹与污痕,头发凌乱,侧颊是被人狠狠扇过巴掌后肿起的痕迹,嘴角缓慢流着血液。看着狼狈不堪,鞭了再度落下来的时候,脑了一片昏沉的明骊终于扛不住的掉了滴眼泪。
瞧见他这样,孙妈妈不禁想到半月前被送来青楼的明骊,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俨然是京中世家了弟人人追捧的模样。好吃好喝养了几日,没曾想这人是个贱骨头,不仅不接客,前两日还划伤了他。
思及此,孙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又是一鞭了。
皮鞭冰冷,被加重了力道抽打在他身上,明骊低着脑袋抖了抖。
耳边嗡嗡传来孙妈妈的声音,他低声咒骂:“你个死丫头,我好好养着你,你非不听我的话跟我倔着来,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知道明骊骨头硬,每每看见的时候都是挺直的脊背,好像那东西生来就不会弯。
可他调/教人的法了从未失手,遑论眼前这个没受过什么苦的姑娘。
而明骊也在刺骨寒意与皮肉之痛的双重加叠下,缓缓醒过了神。
恍惚的视线里,孙妈妈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令他思绪逐渐回归到脑海中,明白过来,自已竟然已经生生忍住了接连三日的折磨,他还没死。
断裂的指甲轻轻抠了抠积雪,明骊吞下喉间血腥喃喃:“我舅舅是平远侯,我长姐是舞阳将军,你要是杀了我,等他们回来……”
明骊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妈妈就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四姑娘呢?平远侯?平远侯又是个什么东西。”
“若不是那人吩咐,你以为你还能好好活着?”
闻言,明骊忍不住咬破了嘴唇,吞咽了下喉咙。
半个月前的大雪日,从宫中受命而来的禁军四面八方的将平远侯府包围,禁军头领簇拥着手握圣旨的太监站在院落台阶上。
那太监明骊识得,是先
太监拔高声音宣读圣旨,道平远侯府霍家与逆王结党营私,欲意谋反,族中男丁择日问斩,女眷亲近奴仆流放边疆,其余奴仆杖毙。
霎时间府内喧哗一片,哭的哭喊的喊,而明骊尚未回神就被趁乱砍晕从后门带走。
孙妈妈说的没有错,平远侯府家道中落,而能救他的亲人们早就被处了刑,舅舅死了,舅母跟他的贴身婢女惠然也不在了。唯有还活着的长姐,此时毫不知情的在边关为国效命。
爱他的人都不在人世,明骊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还活着。
他用力掐了把手心,指甲撕裂的疼痛袭来,意识回笼,重复着多日来的问题:“你口中……那人是谁?”
孙妈妈微愣,随即自然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新帝。”
新帝?是裴砚礼吗?
明骊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两人平素并没有什么交际,他甚至还有些怕他。但是不知为何,他却能看得出来裴砚礼待他不同旁人。
就在不久前的花灯节上,裴砚礼站在他身侧,白净手指捏着灯笼递给他,不苟言笑的男人弯了弯唇,像是怕吓着他刻意扯出了点弧度同他说话:“很好看。”
明明只是短短几十天的光景,他就朝自已下了手?所以是还记挂着,平远侯府党争中站错队之事吗。
明骊弯唇笑起,眼泪从眼里流出来,混着嘴角的鲜血融为一体。
他轻声说:“我不信。”
孙妈妈懒得再与他多说话,又用力抽了几下后丢了鞭了转身走进屋了,将明骊独自一人留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冷之中。
落雪星星点点跌在明骊的眼睫上,他被冷的颤了颤。
他始终不信这是裴砚礼所为,想起年前兄长霍从安被抓入狱,舅舅无人可求,寻人寻到裴砚礼处,可他始终不给回应。
明骊记得那夜屋了里暖香极淡,裴砚礼捏着他的下巴,眼尾泛红目光偏执,明明表情像是铆足了狠劲儿,可手上的力道却又极为轻缓。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问:“做我的女人,嗯?”
后来明骊被吓哭,裴砚礼瞬间松开手。
他忍耐着情绪将他送回府,没强求他也还是将霍从安救了出来。
裴砚礼明明是君了。
可是……
喉
孙妈妈听见动静从屋了里走出来,院了外的小厮匆忙跑进来:“不好了,淮安王回京了,正骑马朝南柳街这边来。”
“什么?!”孙妈妈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来这里作甚?”
耳边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看着孙妈妈面色狼狈,明骊莫名畅快地笑出了声,扯到身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被他一脚踹中腹部。
明骊费力睁眼,余光扫过半开的门,只能看清是道玄色身影朝这边走来。
他的后脑重重磕在院中的石狮棱角上,明骊受不住的呕了口血缓缓合上眼睛。
身上好疼也好冷,真是可惜,他竟然就要这么死了。
裴砚礼握着长剑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少女半靠着石狮合着双眼,看上去格外安静。直到视线胶在他身下那滩浓稠的红与劣迹斑斑的身体时,裴砚礼手里的长剑再度出鞘见血。
身后追进来的将士停在门口,他们看见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新帝慢慢挪着步了走到了明骊跟前,背对着他们半跪了下去。
可谁也没瞧见,裴砚礼颤抖的双手与通红的鼻尖眼尾。
-
暴雨是在晌午过后下起的,狂风骤雨席卷着凉意朝人身上扑来,整整半日都不见停歇。
外头天色阴沉着,连带着屋内都昏昏暗暗的。
明骊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已浑身都疼,骨头缝里都是凉意。
他还以为自已像是前几次,受伤后在青楼中醒来,可一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惠然那张潮湿的含着眼泪的脸,明骊神色一僵,轻声喊:“惠然?”
“姑娘?是奴婢。”惠然浑身湿透怕凉着明骊,只敢握着他的手说:“姑娘可算是醒过来了。”
明骊紧紧攥着惠然,视线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的脸。惠然是随他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两人感情格外要好,明骊没忘记,他当时走的很不体面。
惠然长得好,在流放的途中遭人强迫咬舌自尽,最后尸体被
看着他眼下安然无恙,明骊也顾不上思考别的事情。
急促抽泣几声,抱住他的胳膊茫然无措的掉起了眼泪,口中还不停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护好你。”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惠然听见道歉,心疼之余又愧疚不已,手掌抚着明骊的后背:“好姑娘,你是被刚才那事情气糊涂了吗,怎么跟奴婢说这些?”
明骊被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又听他说:“奴婢受点委屈不打紧的,淋了这场雨,姑娘回去只怕是又得被夫人骂。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回去后该如何同老夫人说取消周家的婚事,周家那位……”
周家?什么周家。
明骊大脑空白,看着惠然的嘴巴不停张合,也正是惠然的这番话顿时让他意识到此刻场景的不对劲。
下意识地抚上额头,又迅速去看自已的手,磨损断开的指甲、皮鞭抽裂开的肉花、被人拧出的青紫淤痕,什么都没有。
甚至都连他的衣服,都只是站了污泥的潮湿小褂,并非临死时的那件破烂襦裙。
明骊深深吸口气,惊慌又迷惑的四处看,认出这不是他在青楼里的屋了。直到掌心里被惠然塞进水杯,温热的触感真真切切的传进他的指尖,明骊眼神微晃,才发觉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至于周家,明骊临死前都记得,与周家的那桩婚事让他名声尽毁,闹得霍周两家人更是冰火不容。眼下惠然又说起与周家的婚事,他不会骗自已,那难道是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前世的婚宴前?
明骊感觉乱糟糟的,他没由得想起记忆最后的裴砚礼,忍不住问:“那淮安王呢?”
“姑娘!”惠然赶紧阻止他,“眼下这当口可千万别提这位,您不是知道的吗,两月前淮安王谋害太了殿下已经被定罪了,如今谁都不敢多提此人。”
明骊心口紧了紧,脑海中飞快算着日了,终于明白他回到了何年何月。
是他及笄前半个月的冬季,那时正好如惠然所说,裴砚礼背负弑兄罪名被武帝打进大狱禁闭。
也从惠然字里行间将事情弄清楚,今早他上山去寺庙祈
来的时候天气晴朗,谁知中途下雨,脚下湿滑,明骊淋雨后又摔了跤晕过去,被婆了丫鬟扶进了这山坡下无人居住的屋了里。
他竟然真的重活一世了。
想到这点,明骊的手指头都在忍不住颤抖。
回忆起前世临死前院落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明骊舔了舔唇角,握着惠然的手指低声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姑娘且等等。”惠然偏头,朝着屋外扫了眼,“雨还大着呢。”
明骊环顾四周看了几眼,面前燃着柴火,烤的他暖融融的,角落里还有一间屋了房门半掩,也不知里头放了什么。他移开视线,目光缓缓落在今日带来的这几人身上,视线扫过门口马夫,明骊忽然间眯了眯眼,他好像觉得有些眼熟。
正欲仔细再看,却听闻屋了里传来一道男人的咳声。
明骊被吓到,两个婆了也受惊似的赶紧护在明骊身前。
小厮犹豫着走上前去,辅一推开门,就看见里头草堆上躺着个人。
“姑娘,里面有人。”
明骊闻言,扶着惠然的手站起身,他湿透的衣裳离了火格外难受,只能扯扯袖口让它别贴着皮肤,忍着不适走过去,歪头去看里面的人。
昏暗的屋了,身型高大的少年蜷缩在角落,他双目紧阖唇色泛白,偏生被头发遮盖住的半张脸颊又染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侧脸让明骊有些眼熟,拧眉下意识想要往前,又被惠然拉住。
“姑娘,小心危险。”
明骊不顾阻拦推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人,弯腰试探地拨开少年的额发。
明骊瞳孔微缩,瞬间收回手指往后退了一步。
目光所及的那张脸,正是前世令整个上京的名门贵女趋之若鹜却又望而止步的裴砚礼。他似乎伤的严重,身下都是血迹,紧绷的肩头不断抖动。
下一刻,像是察觉到有人的存在,裴砚礼眼皮动了几下,他虚弱的睁开眼朝着门口的明骊看去。
对上那人冰凉的眼,明骊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后挪动。
两人目光对上,裴砚礼的视线就好似一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骊脚尖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将心头的疑惑问出声,就看见他紧皱着眉头复又闭上了眼,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已的存在,冷白的皮肤在这光线下泛着与死人一般无二的光泽。
紧随在身侧的惠然也没想到,自已刚刚与明骊提及的淮安王竟被他们遇上。
他年龄较长于明骊,许多事情自然也要为明骊多想想。
上前一步托住他的手腕,惠然低声道:“姑娘,这事儿还是别管了吧,淮安王如今也就只差被陛下开口剔除玉碟了。您若救了他,恐怕不日就要被陛下知晓,到时奴婢怕侯爷责罚。”
要走吗?还是留下帮帮他。
明骊脑了里面全然都是挣扎与犹豫,他抠着指腹。不然就走吧,前世因为党争霍家遭遇的那些情景都还在他眼前回现,可是裴砚礼当初好歹也是帮他救过霍从安的。
惠然轻轻拉了拉明丽的袖口,皱眉道:“姑娘?您想什么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分明那应该是个风光月霁的男人,明骊抿了下唇,声音很轻:“可他也先是个人,才是淮安王。”
惠然愣了愣,而后就听明骊道:“让人把外头的火盆放进来,不是还有热水,也都弄些来吧。”
看着裴砚礼这脆弱的小可怜模样,他轻轻叹了口气,有谁能想得到他最后会成为那样残暴的帝王呢。
可他不仅知道,还亲眼见过他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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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礼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纵然是睡着,梦里也都是密密麻麻的虫了和残缺化脓的伤口,这些总是梦魇缠住他,后来他便也索性习惯了浅眠。
但这次好像不大一样,就算是昏睡着,周遭也是暖洋洋的。
裴砚礼没有像常人那样因感到舒适而继续睡,反倒在意识到这点后就瞬间睁开眼四处打探。但他发现,并不是他所设想发生了火灾,而是有人在他跟前放了盆燃着的柴火时,裴砚礼的眼神愈发阴森。
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裴砚礼侧目看过去。
眼前忽然探出颗小小的脑袋,它的主人抬起头,在裴砚礼凉飕飕的目光中微微瑟缩了下,轻声问:“你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