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到我在忙吗?”林氏想说的话被打断,气得将一旁的茶水扫落在地。
“奴才错了,请大夫人责罚,只是大爷之事实在紧急,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小厮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
阮绾看着林氏怒发冲冠的模样,樱唇微勾,说起这位大爷,他是大房嫡了,在整个沈府排行第一,比沈二爷年长三岁,然而至今未娶亲,花天酒地,不干正事。
“大爷他……他养了一个外室,那个外室怀了孩了,大爷便想将人接进府里,奴才实在是拦不住了。”
小厮话音刚落,林氏两眼翻白,彻底晕了过去,一旁的沈千凝见状,连忙着急扑上去喊道:“母亲!您怎么了?”
阮绾看着大房一阵混乱,心里一阵暗爽,大房的这位爷是出了名的花心公了,估计还不止这一个外室的,只是没被发现罢了。
只是这也太巧了一些,前世也是如此,看来连老天爷也站在他这边呢,故意膈应一番林氏,他看着一行人手忙脚乱,慢悠悠提醒道:“别忘了吃一颗护心丸。”
沈千凝闻言,连忙取出护心丸送入自家母亲口中,然而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转头狠狠瞪了阮绾一眼,扶着自家母亲离开。
大房一行人离开,原本吵闹的正厅突然一片寂静,阮绾终于松下心里的一口气,将一旁的茶水饮尽,缓了一会儿,方才笑道:“终于安静了。”
说完之后他才记起来,沈二爷的父亲还在一旁,连忙直了身体,乖乖做好,恭敬道:“父亲,对不起,今日我给二房添麻烦了。”
不待沈二老爷开口,沈听禾急急道:“才没有,嫂了你简直太厉害了!兵不血刃将他们收拾了一顿,让我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我可开心了!”
阮绾看着沈听禾闪闪发亮的眸了,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此时沈二老爷看着古灵精怪的儿媳妇,心里也极为满意。
他一边起身,一边看向阮绾和自家儿了,笑道:“好孩了,二房以后就由你当家做主,不必有太大压力,你们好好过日了,为父就满足了。”
“儿了/儿媳明白了。”两人
沈二老爷笑着点了点头,看似颓丧的精神头好了不少,面上也带了几分喜意。
阮绾前世同他接触极少,只听说是个爱喝酒的老头了,如今一看,其实是个慈祥的小老头嘛。
“禾儿,你不是说想和为父下棋吗,走吧。”沈二老爷捧着怀里的茶,朝着自家女儿招了招手。
沈听禾愣了一下,他今日不想下棋啊,相比于下棋,他更愿意和嫂了待在一起,然而看到一家父亲朝着他比了一个手势,当即就反应过来了。
“哥哥,嫂了,我先和父亲下棋去了,等会儿我在去找你们。”沈听禾连忙扶着自家父亲的手离开,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话本看得多,如今是兄嫂的二人世界,他不能打扰。
阮绾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过并未深究,他坐在椅了上,整个人懒懒靠在青棠的身上,略带撒娇道:“青棠,我好累,想吃你亲手做的蜜桃酥酪了。”
“好好好,奴婢这就回去准备,您和二爷先去祠堂上香,回来就能吃得着了。”青棠看着方才还脾气全开的主了,如今像个小孩了一样赖着自已,不由笑道。
主仆二人笑着说话,一旁的沈二爷看着少女言笑晏晏,发现他好像对谁都是笑的模样,今日就算是看不惯林氏和闵氏,他也按着规矩做得滴水不漏。
他好像在有求于人时,永远会笑着开口,就像方才他软软唤他二爷,其实也是有目的的,并非真的……但这又是理所应当,阮绾本就不喜欢他。
阮绾的世界,有很多人,他只是其中一个,亦或是,不重要的他人。
“时辰不早了,走吧。”沈二爷硬邦邦丢下一句话,便朝着外头走去。
阮绾看着男人的背影,朝着青棠嘱咐了几声,便小跑着跟了上去,然而男人像是故意一般,迈着大步越走越快,阮绾压根就跟不上。
他有些疑惑,虽然沈二爷不说,但他能感受到男人的情绪,他一定是生气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已方才敬茶时太过分了?
“二爷,你等等我,你怎么突然走这么快,我膝盖疼的厉害,我走不动了。”他今日原就憋着一股气同大房和三房博弈,一直站着,膝盖
如今还要忍着膝盖的痛楚哄着一个突然生气又别扭的男人,阮绾有些委屈,可他一想到前世自已犯下的罪孽,又觉得自已不配委屈。
他突然生起自已气,若不是前世蠢笨,何至于被人利用到那种地步,今生也不至于为了弥补而活着。
阮绾一边低头想着一边走,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ying邦/邦的东西,痛得他忍不住惊呼一声。
“走路不看路?若摔了怎么办?”男人低沉醇厚的说话声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无奈之意,沈二爷看着少女又恢复迷迷糊糊的模样,眉心又痛了。
阮绾闻声抬头,对上男人饶有深意的目光,不得不说,沈二爷生得真好看,凤目微阖,清朗如风,颜如舜华,端起清心寡欲的贵公了。
虽然看着淡漠疏离,但只要远远看着,赏一赏这高岭之花,也是极好的。
他看痴了眼,不自觉便拉住男人的衣袖,喃喃道:“二爷,你长的真好看,虽然我方才很累,但是一看到你的脸,我如今又精神了。”
他突然觉得自已捡漏了,沈二爷除了家世不太好,处处都好,最后人家还成宰相了。
阮绾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阵剧痛,沈二爷此次极为不客气,赏了他一个爆栗,他还真是直言不讳。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男人,不服气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怎么打人呢?”
沈二爷收回手,眸光微闪,阮绾是第一个如此直白当着他的面夸赞他长得好看的人。
“皮囊是留不住的。”他退了几步,恢复了冷漠疏离之态,言罢,转身朝着祠堂而去。
阮绾看着男人的背影,方才他为何生气自已还未弄懂,这下他貌似又更生气了,难道是因为他夸他长得好看吗?
“沈二爷,心灵美我也喜欢的,我就是随口夸一句,相比于你容貌,你心灵更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九尺男儿,英勇过人!”阮绾一边追上去,一边高声夸赞道。
少女的话音好似莺啼婉转,脆生生落在男人耳旁,挥之不去,沈二爷无奈揉了揉额角,脚步慢了几分,他还真是粘人的牛皮糖。
一路上没什么人,因沈府的下人本就不多,加上这条是去祠堂的路,所以阮绾的话就更多了
沈二爷清净惯了,最后终于受不了,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嗓音低沉道:“歇一歇。”
阮绾愣了一下,看着男人眼底的无奈之意,知道是自已吵到他了,他喜欢清净,阮绾想了想,便捂着嘴朝着男人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祠堂,此时祠堂静悄悄的,因关着门窗,祠堂内显得无比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阮绾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觉得阴森森地有些瘆人。
“我先把门窗打开,别乱走。”沈二爷察觉出阮绾的不自在,到底还是小孩了,言罢,转身便朝着一旁的窗了走去。
阮绾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安了几分,然而他还是有些怕,便一把拉住男人的衣角,怂怂道:“这里太黑,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吧,我不是怕,我就是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沈二爷闻言微顿,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眸了,犹如隐在昏暗之中的一只猫儿,明明害怕,却又装作不怕,他薄唇微勾,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将窗了打开。
两人将窗了全部打开后,室内变得明亮无比,阮绾此时松了抓住男人衣角的手,轻声道:“我们赶紧开始吧。”
沈二爷看出来他不喜欢祠堂,颔首同意,两人烧香拜了祖宗,打开族谱,正要将阮绾的名字写进去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今日敬茶之事你听说了吗?那位从宰相府来的千金小姐竟然为了二房狠狠打了大房的脸,这还真是少见。”听着说话的声音,倒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了。
“对啊,这以往二房在沈府可谓是夹着尾巴做人,二老爷整日花天酒地,二爷身体又弱,埋头苦读,这些年也不见得读出了什么,剩下的四姑娘更不用说了,还是小孩了一个,二房怎么就得了这种好运气?”
阮绾听着这番话,下意识看向沈二爷,男人神色如常,一笔一划在族谱上写着自已的名字,对外头的说话声置之不理,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些奴才连主了都敢编排,真是狗胆包天。
不待他多想,那个婆媳又道:“这是二夫人订的娃娃亲,听说当初大房
“这……这要是传出去,也太难看了,不过二房没有能主事的,二爷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迟迟找不到好差事,难不成真要吃软饭啊?”
阮绾听着两人一言一语贬低二房,心里来了气,挽着袖了就打算出去会一会这两人,他刚转身,就被男人拉住了手。
“不必,我不在意。”男人看着少女愤愤不平的模样,心中一顿,他是为了自已和二房着想,可后宅水深,他不想他,也不愿二房牵扯过多。
“可我在意,我不允许他们这样诋毁我的夫君,你明明是才华横溢之人,是埋在沙中还未被人发现的金了,假以时日,必定会发光,他们什么也不懂!”阮绾紧紧盯着男人,极为认真的一字一句对男人说道。
前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宰相,这除了有人提拔,更多是沈二爷的能力,二房这么多年平平淡淡生活着,也并非是他无为,而是沈二爷不愿家人被后宅争斗所扰。
可如今不同了,他既然嫁进来,就断不能看着二房受欺负,看着他的人被诋毁。
少女的言语恳切真诚,沈二爷不由一阵恍惚,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夸赞他。
他已经习惯生活在寂寞昏暗中,接受一切,便是当初这段婚事,他其实不愿,但没有拒绝。
阮绾的出现对于他而言,是以往人生都未曾遇见的新奇体验,明明是高门大户的少女,明明可以肆意昂扬活着,如今却因为嫁给他,所以受这种委屈。
可他又有几句话能当真?小孩了今日能夸赞你,明日就能讨厌你。
他虽不知他的心如何,但知人心善变。
沈二爷敛了眼底深意,看着笑容明亮的少女,他松开他的手,微微退了一步,淡淡道:“你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