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从床上下来,汗水把他的后心都浸湿了,黏黏腻腻让他很不舒服。
“你给我打点水来。”那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样儿,换了其他人都得抽他。
小胖墩儿把狗放地上,就去屋外给他打水。
今天天气大,自来水管里接的水也是温热的,谢朗脱得只剩条裤衩,把毛巾在水里浸湿就在身上擦洗。
小狗儿围着谢朗绕圈圈,不时凑到盆边舔一口水,谢朗脸都绿了:“去去去,这我擦身子的,你要喝水另外接去。”
他一脚踹小胖墩儿腿上,“愣着干嘛,给它拿个碗打水啊。”
小胖墩儿瘪嘴,小声嘀咕:“朗朗,你今天好凶。”
谢朗一噎,当做没听见。
小胖墩儿抱着狗去外面喂了水,回来时,谢朗自己弄干净了,还从衣柜里翻了一套干净衣裳,坐在床上对着电风扇吹,然而地上到处溅了水,毛巾丢在脏水盆里也没搓。
小胖墩儿完全忘了之前的小抱怨,走到谢朗身边坐下,小狗吐着舌头,摇着小尾巴屁颠屁颠跟了过去,小胖墩儿咽了咽口水,一脸期待道:“朗朗,你想不想吃雪糕啊。”
小胖墩儿不提还好,他一提,谢朗口中也跟着分泌口水了。
小胖墩儿看出他的意动,凑近了一些刻意压低声音:“我有五毛钱,我们去买奶砖吧。”
谢朗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立刻被惊讶取代,上下打量身边人:可以啊哥们儿,居然比他还有钱。
想到谢凛中午给他的两毛钱,谢朗就感觉膝盖被插了一箭。
他有些憋闷道:“我不爱吃奶砖。”
屁,他就是钱不够,再说他早忘了奶砖是个啥玩意儿。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来,小胖墩儿像看什么稀罕物地看着他,随后由衷感叹:“朗朗,你嘴好刁啊。”
这么好吃的奶砖都不爱吃。
谢朗梗着脖子哼哼,不过小胖墩儿很快忘了这茬,问他:“那你不吃奶砖吃什么。”
谢朗眼珠子一转,反问他:“现在什么雪糕受欢迎,都什么价钱。”
小胖墩儿不疑有他,掰着手指头跟他细数:“那可多了,有糖水冰棒,椰岛,
绿舌头,冰袋,小布丁,大脚板,小雪人,七个小矮人”
谢朗攥着小拳头,他小时候有这些玩意儿吗,名字一个比一个奇葩。
小胖墩儿又开始说价钱了,谢朗发现,除了少数几样,其余的雪糕几乎都是五毛钱一个。
他没想到回到小时候第一个面临的困难,居然是因为囊中羞涩而吃不起好一点儿的雪糕。
“我吃糖水冰棒,钱在桌上,你顺道给我买回来吧。”说完他就把在床边打转的小狗儿抱了起来。
小胖墩儿伸着脖子望了望,果然在桌上发现了两毛钱,他小跑过去拿了钱,头也不回地顶着下午的太阳出门了。
谢朗眯着眼儿撸狗子,小狗儿特别热情地舔他胳膊手。
“哎别舔,别舔了。”他抬手拍了一下小狗儿的屁股,总算让这小东西收敛一点儿。
小狗儿是条灰色土狗,成年人巴掌大小,估摸着才出生没多久,长得却肉乎敦实,一看就被养得不错,也很亲人。
谢朗顺毛摸了一把小狗儿,结果手心就出了汗,好热,“小胖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可怜小胖墩儿才刚离开没多久呢。
谢朗对着风扇吹,还是感觉热,怀里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
低头一看,可不是揣了个移动小火炉,小狗儿趴在他怀里,感受着凉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哼哼。
“你倒是享受。”谢朗把狗放旁边,也没赶它。
等了七八分钟,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胖墩儿举着两个雪糕,满头大汗地跑来,一个劲儿地喘气。
他把冰棒递给谢朗,断断续续道:“给……给你的……”
谢朗接过冰棒,笑道:“谢了哥们儿。”
“嘿嘿,不客气。”小胖墩憨笑,搬了个凳子在谢朗斜对面坐下。
他扯开包装袋,雪糕边缘有些化了。但还是能看出个大概。
谢朗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浓郁的牛奶味儿。
他瞅着小胖子手里的奶砖,外面是一层威化层,中间是方块夹心,应该是牛奶之类的东西做的,还是两个色儿的。
再看自己手里纯色的冰棒,谢朗
一张小嘴噘了起来。
他随便舔了两口,然后咔嚓咬下一块冰碴,嘎嘣嘎嘣嚼着吃。冰棒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没有那么硬,咬着吃正好。
一股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滑到了心底,抚平了谢朗那颗燥热的心。
小狗儿吐着舌头,朝他们飞快摇尾巴。
谢朗快吃完的时候留了一小块,弄到手里很快化成了糖水,他刚把手递过去,小狗儿就高兴地上前舔舐。
他再抬头时,小胖墩儿已经变成了个大花脸,也不知道他怎么吃东西的,那些奶糕糊满了他下半张脸。
谢朗嫌弃不已:“去外面把脸洗了。”
“喔。”
小狗儿轻轻咬着谢朗的手指,露出了小肚皮。
“朗朗,来福好喜欢你。”小胖墩儿甩着手上的水珠道。
谢朗撇嘴:“叫什么来福啊,忒俗,谁取的名儿啊。”
“你啊。”小胖墩儿凑到风扇下,以一己之力挡住大半的风。
“前些日子咱们去外面玩儿在路边捡到它的,你说你爸爸不让你养狗,让我们家养。”
谢朗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个回旋镖。
他干咳了一声,理不直气也壮地嚷嚷:“我之前脑抽了,没取好。”
“什么是脑抽啊。”
谢朗:………
“反正我今天要给它换个名儿,要威风的,霸气的。不然以后怎么带出去。”这小狗儿他怪喜欢的,就是名字太土了,本来就是土狗,难道还要土上加土吗。
“行吧。”小胖墩儿没怎么想就同意了,一心一意吹风扇。
谢朗经过了漫长的十五分钟,期间想出十七八个名字又一一否定了,最后看着电视机旁边的孙大圣布偶,眼睛一亮:“以后就叫它哮天犬。”
晚上忙碌的人回到家,还没歇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稚嫩的童声唤着“哮天——哮天——”
有人从楼上往下探头,一眼看到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和狗,忍不住揶揄:“多多,你养的狗不是叫来福吗,怎么又换名儿了。”
小胖墩儿抬头乐呵呵笑:“朗朗说哮天犬是神兽,比叫来福更好。”
他们住的房子类似六七十
年代的筒子楼,四层楼高,不过三面建筑从中间围了一大块空地,全作院子,平日里供大家搬凳子坐在一起闲聊,晒晒咸菜,孩子玩耍和人们过上过下,考虑到安全问题,外面还修了两扇大铁门。
就这么一块地儿,住了好几十户人家,谢家住在一楼,跟小胖墩儿是邻居。
那人没想到是这个缘由,笑着夸了两句就回屋歇着去了。
小胖墩儿心里可美,跑到正在择菜的奶奶身边讨乖:“奶,你觉得哮天这个名字威不威风。”
老人鬓间掺了华发,不过精神却很不错,一边择菜一边点头:“威风威风,这名字取得好。”
小胖墩儿嘿嘿笑:“都是朗朗的功劳。”
老太太随口道:“怎么不叫朗朗一起玩啊。”
“朗朗说他有正事。”
有正事的谢朗现在正在屋里看动画片。他本来是随便瞅瞅,谁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还挺上头。
电视屏幕里,蓝色大猫跟一只耗子斗智斗勇,笑料不断。
谢凛无奈,提着儿子的衣领子把人拽后面:“不要离电视那么近。”
“嗯嗯,我知道。”谢朗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片刻都没移开。
谢凛:………
他把屋里收拾了一通,去外面做饭。
屋门边一尺地儿放了一个小推车,上面是锅,下面是小煤气罐儿。
谢凛就是在这里做饭,不用了就把小推车放到旁边的隔间,又安全又方便。不像其他人每次饭点都在公用厨房打挤。不过每月他会多支出一笔费用,小推车不是免费放置的,还好价格不贵。
有时候多多奶奶赶饭点儿会跟谢凛借个火,谢凛忙起来,多多奶奶也会做上谢朗的那份饭,邻里邻居,互相帮衬着来。
旁边是公用水龙头,每楼有两个水龙头,每个月每层楼的水费按户均摊。每户有人多,有人少,是以每个月收水费都会好一通扯皮。不少人闹着要安装独立的水表,可惜至今没下文。
谢家租住的房子主人就是受不了这些琐碎事情,才搬离了这里,把房子以低廉的价格租出去。
谢凛今天回来得有点晚,赶时间做了个番茄鸡蛋
面,小胖墩儿嗅到香气,眼睛不停往那边望。
谢凛把面端进去的时候,朝他示意旁边的小碗。
小孩儿立刻蹦了过去,里面有个煎鸡蛋。他拿手抓着吃,还撕出一块给他奶。
老人见状,心道今天是不能慢悠悠做饭了,跟屋里的谢凛招呼一声,朝他借个火。
谢朗一门心思都在动画片上,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喊他爸,动了动脖子,然后又转了回去。
谢凛让他给气笑了,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朗朗,专心吃饭。”
谢朗嗯嗯啊啊应着,却没照做,结果下一秒电视就被关了。
谢朗瞬间跳了起来,大声吼叫:“你干什么,我正看到精彩部分。”
谢凛沉下脸,一言不发,凌厉的气势如海水般朝谢朗涌来。
眼前这张年轻帅气的脸跟谢朗记忆中的父亲形象慢慢重合,他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回去,捧着碗小声道:“爸爸,我错了。”
“嗯。”
谢朗见他爸动筷子,才敢跟着动筷。
饭后,他才发现屋里多了一辆摩托车。
他立刻来了精神,从门口探出脑袋,“爸爸,等会儿你骑摩托带我去兜风好不好。”
“我也要我也要。”隔壁的小胖墩儿捧着没吃完的饭碗出来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