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一汀烟雨杏花醉,浮云万里烟波客。满堂春,千斗酒,江湖故人挽作留。”
夕阳西下,霞光溢彩。云霄之巅,叶无量盘坐在两仪真元剑上,饮酒目眺东方,颇有几分少年仙侠的味道。
“一江之隔,风土地貌却是天差地别。这云州南部灵气充沛,山河壮丽,难怪道门会扎堆在此。”
叶无量由衷感慨,无量山灵脉被蜀山剑宗夺去后一片荒凉,将道场搬至云州南部更加有利于发展,只不过南部灵山福地都被各大道门把持着,简直狼多肉少。
难不成还真要从那些顶级道门手中强抢一块宝地么?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头痛。
叶无量揉了揉太阳穴,再有二三十里便到了缥缈峰山下的飞仙镇,正准备掩下云端,忽见一群衣着怪异、气息阴鸷的人,御剑从他下方的低空朝西南方向飞去。
魔宗?
叶无量眉头一皱,定睛打量,见对方身体表面隐隐笼罩着一层血光。
如果没有经历过尸山血海,手上没有沾染上百条人命,绝不可能凝练出如此浓烈的血煞。
叶无量心中莫名有些发慌,这些人莫不是冲着宁君羡去的吧?
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幽若先他一步离开河阳镇前往云州城,万一这些魔宗人如他所料要对宁君羡动手,幽若恐怕有性命之忧。
掐指算着日子,姬诗瑶一行人应该已经抵达飞仙镇了。
缥缈峰论剑会说到底不过是各门各派秀肌肉而已,天道宗需要这样一次展示新派弟子实力风貌的机会,但叶无量对论剑论道无甚兴趣。
唯一让他感兴趣的莫过于有欧阳康、柳玉儿口中的灵园,似乎关系着道门的兴衰。
距离灵园的开启,似乎还有一段时日,叶无量左右权衡之下,最终还是偷偷跟上了那群魔道修士。
“都要点紧,耽误了宗主的大计,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领头的催促了两句,飞行速度加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云州城。
魔道修士分成四拨潜入云州城,在城中寻得偏僻的客栈下榻,而那领队的头头则是收敛一身魔道气息,大要打摇摆的进了云州城最的酒楼客栈——芙蓉酒楼,叫上一桌上好的酒席,便自顾饮了起来。
“飒飒东风来,隆隆春雷去,道是远方人,请君予我一壶酒。千般苦、万般愁,落地闲花……莫笑年少强说愁,只怪这烟雨醉了头。”
芙蓉酒楼飘出一首小曲儿,嗓音谈不上优美,却浑厚低沉,别有一番豪迈风味。
酒楼内,不时有人拍掌叫好,而酒楼门外站着两位异乡人驻足逗留,听得是津津有味。
迎客送往的人群里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又各忙各事,并未因这两名异乡人的举动而感觉到好奇。
云州城地处江南,乃是九州最为富饶的城市之意,天南地北过往之人早已司空见惯。
叶无量站在芙蓉酒楼对面的一处牌坊下,听着那酒楼里传出的小曲,总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何处见过那声音的主人似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举步走进了芙蓉酒楼。
“远道而来的客官,进来喝杯水酒?”
酒楼内一名小厮送往大腹便便的客人后,走到叶无量的面前,礼节性地问候。
“这位小哥,敢问方才里面唱的是什么曲子?”叶无量抱拳问道。
“客官风尘仆仆,想必是要赶往飞仙镇,参加缥缈峰论剑吧?”
这小厮谈吐不俗,倒是让叶无量有些惊讶。
“小哥好眼力,在下听闻缥缈峰论剑乃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会,慕名而来,途经此地,正打算歇歇脚。”
叶无量朝着酒楼里瞄了一眼,见那魔道头头仍在吃酒,于是转脸冲着小厮笑了笑。
“缥缈峰论剑是大日子,这天南地北的人早早就赶了过来,云州城也比往日更加热闹。”
“这不,刚才二位听到的这首小调,便是一位酒客酒意正浓时,信手拈来之作。”
小厮笑着说道,不时还朝酒楼内瞟上一眼,客似云来,赏钱定是少不了,所以脸上多少还有些得意。
“听小哥所言,这位酒客也是位妙人,得见上一见。”
正在这时只见一伙人,行色匆匆冲进酒楼内,将叶无量给撞了个踉跄。
小厮不敢得罪来往的人,也不敢怠慢了叶无量,陪笑道:“客官,没事吧?”
叶无量摆了摆手,看向那伙气势汹汹的人,眉头微皱,暗自嘀咕道:来者不善,看来要有事情发生,不如先进去瞧瞧。
刚进了酒楼,便听到一阵叮咛哐当的打杂声,碗碟酒器摔了一地,抬头望去,有一彪形大汉壮若公牛,满脸的络腮胡须如同刺猬背上的钢针,那模样着实有些凶神恶煞。
只见他一手提着钢刀,一手指着前方一身厚厚皮草,满脸通红的汉子怒叱道:“秦刀,快将少夫人交出来,否则爷爷我现在就斩了你的狗头!”
秦刀抱着一坛酒,连打了出个酒嗝,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大汉身前,揪住这位大汉胸前的衣裳,挑眉看了看那些剑拔弩张的人,又是一个酒嗝,那酒味冲天,逼得周围的人纷纷退散。
叶无量扭头望去,瞳孔陡然收缩,涌现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这秦刀不就是枫林镇那位给欧阳过赶车的马夫么。
怪哉!怪哉!
先前观那马夫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大漠虬髯,刀断西岭的秦刀?
既然是位享誉盛名的高手,为何宁可受断刀门姜询的侮辱,也不动手还击呢?
你爷爷的,亏我还拔刀相助,你居然扮猪吃老虎,看你现在如何收拾残局。
叶无量吩咐小厮打了二两芙蓉,两碟小菜,饶有兴致地看着好戏。
“你他娘的,哪里来的小蟊贼,敢扫了你爷爷的雅兴。”
秦刀面露不爽,拍了拍那大汉的脸,那大汉更加恼火,伸手便推开了秦刀。
秦刀醉意阑珊,脚下一虚,摔得人仰马翻。
“秦刀,快将少夫人交出来,否则爷爷我和手底下这帮兄弟不介意拆了你这身贱骨头!”
大汉怒声咆哮,手上的钢刀落下,立马将歪倒在地上的桌子劈得四分五裂。
“哎呦,我的桌子呀……秦爷、虎爷,各个兄弟,快快住手吧,万事好商量。”
酒楼掌柜欲哭无泪,想要阻止,却被这大汉身后的几位弟兄给抓个正着。
“掌柜的,给我闭上你的狗嘴,今日这事秦刀不给个交待,谁求情都没用。”
大汉从怀中掏出两锭足有十两重的金子扔给酒楼掌柜,瞪了他一眼,“拿上东西,赶紧给我滚。”
这掌柜的是明眼人,他逃难似的离开了人群,也不管秦刀和大汉两伙人怎般闹腾,两锭金子到手,赔付酒楼里物什器具的损失那是绰绰有余。
“他娘的,你家少夫人不见了,你不去好生找人,反倒问你爷爷要人,是何道理?莫不是你坚守自道,想让你爷爷我做替罪羊?你这鸟人心脏得很。”
秦刀抱着酒坛子出言讥讽,不时还给那大汉递个眼色,“老秦我真替你家主子叫屈,真是憋屈啊,自己的小娘皮爬上了别人的床,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酒楼内顿时响起一片嬉弄笑作之声,众人吃了几杯水酒,借着上头的酒劲,纷纷交头接耳,荤言荤语不断。
有些不嫌事大之人,还出言调笑大汉耍得一手好计谋,瞒天过海,珠胎暗结。
“混账!秦刀,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做出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来,还敢强词夺理,简直是厚颜无耻!若是西漠的兄弟知道你的恶行,不知该作何感想。”
大汉气得暴跳如雷,面红耳赤。
秦刀冷哼一声,爬腿起身逼向大汉,他扯开嗓子冷笑道:“我老秦的名头是打出来的,何曾需要你们这些看家护院的来恭维。你这泼才,再敢乱吠,信不信秦爷一刀宰了你下酒!”
秦刀一手抱着酒壶,另一手上出现一把古铜色断刀,轻蔑地看着大汉。
那大汉后退两步,直射秦刀的鼻子骂道:“秦刀,别人怕你,我彭成虎可不惧你。今日,虎爷便揭了你这徒有虚名的嘴脸。”
说着,彭成虎抄起钢刀便攻了攻来,秦刀见状酒会扔了出去,挡住彭成虎的攻势,随后说道:“慢着。”
“你他娘的做事也忒不讲究了,在这里动手,你是想拆了整座酒楼吗?赔不赔得起咱另说,影响在场的好汉吃酒你作何交代?各位,你们说是不是?”
“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家主子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
“这彭成虎当真是不把我们哥几个放在眼里……”
“彭成虎,你有本事在这里动手试试,我打断你的狗腿。”
“这小子是贼喊捉贼,睡了主子的女人,现在还想拉秦刀做替罪羊,简直用心歹毒。”
“谁说不是,列位,你们看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样,一看就不是好人。宁家行事光明磊说,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依我看,宁家少夫人恐怕也遭了这孙子的毒手。”
“……”
“你们……”彭成虎有口难辩,急得火冒三丈。
秦刀一席话无疑是挑起了在场众人的情绪,彭成虎眨眼被淹没在谴责辱骂声浪中,而挑弄是非的秦刀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壶酒,正一旁偷饮着。
“秦刀真是个老江湖,彭成虎遇上他,岂不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叶无量看着人声鼎沸的人群,心中腹诽道,抢了人家的少夫人,还振振有词,倒打一耙。狗日的秦刀,爷爷的,比小爷还不要脸。
“小兄弟,你这话说得可有失偏颇啊。”
秦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途经那魔道修士头头时,一个踉跄便倒了过去,那头头不动声色,剑指微微一探,一股惊人的力量将秦刀弹了出去。
秦刀笑呵呵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来到叶无量面前,不问自坐。
“在场的好汉都可以为老秦作证,老秦打进城起可是一直待在酒馆里,闲来无事便与各位堂内吃酒,从未踏出过酒楼半步。”
“这叫彭什么猫的,今日来讨老秦晦气,还扯什么小娘皮,老秦我向来洁身自好,怎能让这野猫破脏水。”
秦刀顿了顿,从止箸里抽出一双筷子,夹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吃着,叶无量翻了个白眼,编排道:“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此言差矣,小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大家是兄弟,又何须分你我。”
秦刀放下筷子,抱着酒坛子牛饮了一大口,打了个饱嗝说道:“小兄弟,初入江湖,耿直善良没错,但须知人心险恶。”
“你看老秦我现在不就是人善被人欺嘛,这彭什么猫的少夫人,甭说没见过,即便见过老秦我也不带打正眼瞧的。”
“这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我老秦没见过,像软玉温香榜上的柳玉儿、姬诗瑶,聂红妆……还有那百花谷的梁烟柔,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绝代佳人。”
秦刀如数家珍,一一点名软玉温香榜上的美女,笑道:“若是要找个暖床的,大可抱个回去便是,宁府的少夫人,老秦我还不放在眼里。”
“秦爷,软玉温香榜上的仙女谁人不知,岂是你说抱便抱的。”
“老秦,你这牛皮吹得可一些大了!”
“……”
一众人纷纷起哄,非要秦刀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绝不饶他。
这秦刀犹如众星捧月,连带着叶无量和那魔道修士头头,亦是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去去去……老秦何时打过枉语。要说滋味儿,那还得是我们西漠的女子带劲。”
“怎么个带劲法,老秦你倒是说来听听!”
“就是,不然我们只当你是吹牛皮了。”
秦刀老神在在地吃着酒,就着菜,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老秦,你这话说一半,老是吊着大家伙可有点不地道啊。”
人群中,有人抱怨道。
“就是,秦爷,您这这就像大姑娘白花花的站在面前,光看不让碰,谁受得了?大家伙说,是不是?”
众人呼应,秦刀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酒,扫了一圈,笑着说:“你们真想知道?”
秦刀放下酒坛子,稍顿了顿,一拍大腿起身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老秦我便说道说道。列位知道老秦来自西漠,不过你们有人知道西漠再往西是何地方吗?”
秦刀话一出,众人纷纷扶额托腮。
“西漠往西?永州往西不就是一片无垠的沙漠嘛,再往西不是沙漠还能是什么呢?”
“这西漠西边,难不成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秦,你不谈女子,说什么西漠,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
“听说当年青霄、天策余孽便是逃往到极西之地,秦爷言中所指莫不是……”
“嗯!看来还是有明白人的。”
秦刀冲着那人笑了笑,继续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老秦把话说完。这极西之地有一座小镇,叫白沙镇。”
“镇子倒没什么稀奇,不过镇上有一逍遥楼,那里的小娘子生得细皮嫩肉、个个水灵、妖媚。”
“话说前年中秋,逍遥楼举行一年一度的赏花会,这赏得自然不是咱这靖州遍地可见的花朵,而是亭亭玉立的小娘子,想起那一晚老秦我可是回味至今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去年,我与几位兄弟在此处吃酒还说起秦爷。想秦爷也是个爱热闹的主,怎么销声匿迹了,原来是跑去那人迹罕至的地方,搂着大姑娘共度春宵去了。”
芙蓉酒楼里哄堂大笑,楼上的、楼下的酒客纷纷凑上前来,将这大门围得是水泄不通。彭成虎等人被人群堵在一角,不知所措,一时间似乎忘记了前来的目的。
“秦爷,那逍遥楼的姑娘当真销魂?”
秦刀不可置疑地说:“那还能有假!那身段、那气质,可比仙女还好看呢。”。
“哎呦喂,秦爷你这么一说,缥缈峰论剑结束,定要去西漠耍上一耍。”
“就你,你能行么?”
“我听说天道宗的姬诗瑶可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不如大家伙趁此次论剑会……”
“……”
酒楼内,顿时荤语四起,扬言要对软玉温香榜的上美女们下手,叶无量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
秦刀开开玩笑也就罢了,还知道拿捏些分寸,可是周围这些人说话是越来越过分,简直是污言秽语。
别的女子他管不着,但姬诗瑶毕竟是他的师姐,未过门的媳妇儿,岂能容他人污言秽语。
“嘭”的一声,叶无量面前的桌子被他一张拍得四分五裂。
他起身冷冷地说道:“一群大老爷们儿,背后意淫,损人家清白,还他娘的算是个男人么!”
沉浸在荤话逗闷子中的众人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不起眼的小子竟敢出言辱骂,不紧针锋相对,恶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