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庆在路桥公司“上班”有一个多星期了。这家路桥公司总部在东海市里，望海楼这边是个分公司。虽说只是众多分公司里不起眼的，可规模并不算小。
除了总经理王志强和几个管理副总，公司里项目经理，勘探测算，预算，审计，财务，后勤大大小小七八个部门，四五十号人呢。
不过平日里大多数外勤岗位都在工地上跑，在公司办公的，也就十几号人。在公司办公的，预算啊，审计啊，财务啥的，属于内勤岗位，基本都是女的。
这些情况，赵国庆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摸的差不多了。大家看到小伙子长得又精神，嘴巴又甜，都很友好。当然，除了王总。
王总不是坏人，一开始听到赵国庆来谈业务，也是热情的不得了，让内勤小姑娘又是泡茶，又是切水果。
“咱们这个活不算大，也就个把月的功夫，钱也不算多。按照合同惯例，你们先付百分之五十预付款就行。竣工验收付到百分之九十五，留百分之五质保一年。”
王总示意赵国庆吃水果。赵国庆却没有动盘子里的草莓，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王总，不知道李姐有没有和您说我们这几个村的情况。”
“你说李霞是吧？她说了，贫困村，资金短缺嘛。你们肩负重任啊，带领大家脱贫致富，好样的。要致富先修路，你们这个思路非常正确。”
“所以付款上，条件能不能再优惠一点？这笔钱对于您这么大的公司来说，就是洒洒水的事。可村里一年办公经费才五万块，这就是天价啊！”
“一年五万？那你们从哪里弄钱来修路？这不得几十年？应该有别的扶持资金吧？肯定有吧？”
肯定有。要是没有其他资金渠道，拿五万块钱来谈四百万的生意？这不是耍自己吗？不会的，那个李霞和眼前的小伙子，都是本分人。再说了，现在不是有好多扶贫政策嘛！
“不瞒您说，确实有。针对农村成立合作社，国家有转账资金补贴。”
“哦哦，那就是了嘛！”
“可必须合作社通过验收，确实发挥了该有的作用，才能拨付。这前
期预付款，确实有困难。”
只要有钱就好，早点晚点不是大事。只要资金靠谱，预付款少一点也没有关系。给村里干活，账期肯定会长，但烂账的风险应该不大。
“预付款好说，百分之四十，实在不行百分之三十。只要后面尾款结的痛快，预付款少一点也没事。支持乡村建设嘛。”
王总一句话就把预付款降低了八十万，看来是个痛快人。看起来，有谈的空间。
“那个，工程竣工之后，再付款行不行？”赵国庆觉得自己底气明显不足，声音很虚。人家拿出十二分诚意，自己的举动却像个流氓。
“啥意思？”王总露出迷茫的表情，他显然没转过弯来，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我们现在的确拿不出钱来。但等到谷子和地瓜上市了，肯定第一时间付款。”赵国庆站了起来，似乎急于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开什么玩笑！一竿子给我指到秋后了！既然如此，等你们卖了粮食有了钱，再修路就是了。”王总从赵国庆的对面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坐回了自己的真皮老板椅。
赵国庆立即跟过去，在桌子对面站住了，双手撑着桌面，急切的说：“可是不修路的话，合作社的农业设备上不去，没办法搞生产啊！”
“那是你们的工作啊！去好好想想办法。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小赵啊，说到底我是生意人，我得考虑风险性。你看外面几十号人，都等着我发工资，养家糊口。我不能因为对你们一时心软，让他们跟着喝风对吧？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你也体谅体谅。”
王总说完，就打开电脑，把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开始对着电脑看笔记。
赵国庆讪讪的收回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得先离开。
王总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赵国庆第二天又来了。看到王总进门，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去忙了。
扫地，拖地，擦桌子，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办公室里不论是年轻的女孩子还是中年大姐，对这个勤快的小伙子，都还挺喜欢。
“财务小姐
姐，你这个椅子我给你重新把螺丝拧紧了。现在高度可以自由调节，你坐上去试试？”赵国庆把椅子高高举起，越过桌子上的电脑，又轻轻放下。
财务徐会计三十八九岁，被赵国庆一口一个“小姐姐”，叫的心里乐开了花。
“我哪里是小姐姐啊，你都该叫我阿姨了！”
“哪有这么夸张啊！你多少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起来多少岁！”赵国庆这话非常有艺术，不知不觉又把徐会计夸了一通。
“行政小妹妹，我刚才看到快递员过来送快递，东西还挺多的，怕放前台不好看，已经都给整理好放茶水间了。”说着，赵国庆冲前台姑娘挑了挑眉毛。
“仗义村来的吧？你这个弟弟我认了！中午请你吃饭！”
“何必见外，我订了奶茶，半糖去冰，待会儿到了我给大家分分哈。”
“hydrocarbon是什么来着？艾玛，我都让这份施工明细造懵了，咱也不是专业翻译啊！”预算部一个女声仰天长啸。
“碳氢化合物。”还没等其他人打开网络翻译，赵国庆脱口而出。众人一片错愕。
“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打算出国。考过雅思，背过英汉词典。”赵国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引得众人一片惊叹。
办公室里从未有过如此轻松愉悦的工作氛围，王志强在办公室关着门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有些不愉快的拨通了人事部经理的内线电话。
“车经理，怎么回事？那个赵国庆怎么在公司？谁允许他来的？”
“王总，今天多亏了人家小赵。今天早上咱们那个感应门不知怎么坏了，死活打不开。一群女员工束手无策，只能在门口干等。人家小赵路过，冒着危险从二楼爬进去，把感应门的电源修好了。”
“都修好了怎么还在这？”王总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那不得让人家进来喝口茶？他一进来就帮着忙前忙后，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坐下。要不，我现在去赶他走？”
两人沉默半天，王总勉强说了句“算了”，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