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听人这么说着,脸色就变了,不管那姚夫人如何,作为正经夫人、太太的,最看不惯的自然是妾侍或者养在外头的外室。见那孩子还抱着容歆的脖子,岳氏脸色一沉,道“快把孩子抱走!”
容歆知道母亲在意什么,杏雨来接,就打算把孩子给她,但那孩子抱着容歆不撒手,见容歆要将他递给别人,还伸手抓住了容歆的头发。容歆原本对小孩子还有几分心软,便是先前就想着给那姚夫人找些麻烦,也没打算从小孩子入手,可这孩子这么熊,容歆就没那耐心了,伸手将熊孩子的手拽下了,将孩子递给杏秋,并不看那孩子张嘴就哭的模样。
“我们也不认得那位娘子,不知哪位能暂且照顾一下孩子?”岳氏可不想跟这样的麻烦人物扯上关系,见状便看向刚才说话的几人,几人应当是住在附近的人,听着说话,应当与孩子他娘是认识的。
那玉娘子在附近已经住了好几年了,说是丈夫外出行商,就带着孩子住着,平时也做些针线补贴家用。人生的好看,性格温柔和气,原本在这一片人缘是不错的。当然也有人看不惯她,不说别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独自带着孩子在这边,瞧着她寻常做事不大辛苦,却不缺银子花,流言蜚语自然也不少。
若是往日,替她看看孩子也没什么,可听了先前那人的话,再想起那玉娘子的模样做派,心里就信了几分,提起替她看孩子,就有些膈应。
见众人都往后退的模样,岳氏皱起眉头,心道今日这麻烦怕是惹上了。容歆看了那一面哇哇大哭,一面还偷看别人脸色的熊孩子,道“阿娘,父亲是明州父母官呢,既然孩子暂时无人照看,就先放到府衙吧,等他父母来接便是。”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可要是他父母不来怎么办?”瞧着容歆被熊孩子拽了头发也不恼,还打算将人带回去照看,就有人替她担心了,看这模样,这孩子出身可就尴尬了,先前那妇人也不像好相与的样子,别一片好意还惹上一身麻烦。
“这也没什么,若父母都不管,就送去慈幼堂吧!”如今国泰民安,皇帝也重视民生,自太上皇时,就在各地设了慈幼堂,养育没有父母的孩子,相当于前世的福利院。当然,此时的福利制度并不完善,并不是所有的孤儿都能得到救助,但容歆作为知府的女儿,送个孩子过去就容易多了。至于说人家正妻和外室的矛盾,说到底,这个时候养外室这种事虽不合规矩,但还属于民不举官不究,岳氏和容歆就更没有理由去管了。
没人愿意管,岳氏便是知府夫人,也不能将孩子随便交给谁,嘱咐人告知那玉娘子一声,也没心情看首饰了,直接让掌柜的挑些好的送到府上,带了容歆回府。
若是亲戚家的孩子暂住,自然要好好照顾着,但这么个甩不掉的麻烦,就算他亲爹可能是容父的同僚,岳氏和容歆也没打算过多的接触,回到府上,就将孩子交给可靠的婆子看着,等着看下一步再说。这本是最寻常的安排,却没料到梁氏听说岳氏和容歆带了个孩子回来,就在屋里生了一通闷气,晚间见到慧姐儿时,容歆心细,发现她胳膊上还有一道掐痕。
容父和岳氏跟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一样,重视家中的子嗣传承,也盼着儿孙满堂,但两人也都是通情达理的,知道儿孙的事得看缘分,容恒和柳氏成婚两年多还没有孩子,夫妻俩也并没有对他们施压。到了容慎这里,慧姐儿虽然是个女儿,但是容家的第一个孙辈,容父和岳氏都十分疼爱,也从未因此而责怪梁氏,毕竟两人都年轻,子嗣的事也不必着急。
容父和岳氏没有多说什么,梁氏对自己头一胎生了个女儿却耿耿于怀,不说别的,心情不好拿慧姐儿出气也不是头一回了。见容歆的动作,岳氏抬眼看去,自然也看到了慧姐儿胳膊上的掐痕,岳氏当即就皱起眉头,将慧姐儿抱过去细看。
“祖母,慧姐儿不疼的。”慧姐儿才不到四岁,容家上下都疼着,但大约是她母亲情绪总阴晴不定的缘故,小姑娘没养成熊孩子,反而懂事得让人心疼。
小孩子皮肤细嫩,那掐痕就越发明显,听着慧姐儿软糯的声音,岳氏越发心疼,一面让人取了药膏来,一面向梁氏道“你是慧姐儿的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梁氏掐慧姐儿胳膊也不是头一回了,可到底是长媳,又是孩子亲娘,岳氏提点过,梁氏也保证不会再犯,这事也就过了。可如今又是如此,岳氏难免恼火,语气就更严肃了些。
今日梁氏本是气头上,慧姐儿又拿着头花要她看,梁氏越发恼火,就掐了孩子一下,哪里料到偏就叫容歆给注意到了。想到这里,便又想到容歆跟婆婆一起,带了个孩子回来,便越发记恨容歆,被岳氏提起,梁氏不觉得心虚愧疚,反而道“母亲不就嫌弃我只生了个女儿,没能给容家传宗接代吗?我是容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今日我便说了,我绝对不会同意容慎纳妾的!”
容歆正接了药膏给小侄女抹药,闻言莫名其妙的看向梁氏,难不成梁氏伤了自己女儿还有理了?
“倩娘,你这是什么话!”容慎从外面进来,正听到梁氏这话,不由皱起眉头,对于头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容慎最初时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但到底比不过初为人父的喜悦,尤其慧姐儿乖巧又懂事,容慎已经在盘算着给女儿攒着嫁妆,免得日后受委屈。至于儿子,容慎觉得自己和梁氏都还年轻,暂时没有儿子也不必着急,却没料到梁氏会当着女儿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你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母亲和妹妹!”梁氏没料到容慎刚好回来,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梁氏心里的负面情绪已经越积越多,今日的事也不过是一根导火线,梁氏非但没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反而有了一吐为快的冲动,“她们为什么带个男孩子回来?不就是怪我没能生下儿子?”
正在给慧姐儿上药的容歆和岳氏,被梁氏的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竟然还能这样脑补的吗?她们将孩子带回来,是因为没有别处可放,原本就想好了,若今日那玉娘子不来接人,明日就将孩子送到慈幼堂去。
容慎不知还有这么回事,但自己母亲和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容慎还是知道的,并不觉得母亲是这个意思,当下皱眉道“这是什么说法,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上回你去拜送子观音,母亲不是还安慰你,孩子的事随缘即可吗?”
“那都是表面的,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她为什么总说谁家又添了孙子,今日还领个野种回来,不就是告诉我,要给你纳妾,别耽误容家的子孙吗?”梁氏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外头的一个丫鬟,“你去把那个野种带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大爷在外面养的!”
“……”容慎一向严肃的脸色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最后这把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哇——”原本被母亲拿眼瞪就有些害怕的慧姐儿,见梁氏高声大喊,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岳氏见这一团乱的,对梁氏也失了耐心,道“歆歆,你抱慧姐儿先出去,她还小,别吓到她。”
容歆连忙将慧姐儿抱起来,正要往外走,被梁氏拉住,“走什么?今日这事不说清楚,谁也不许走!那人可是妹妹跟母亲一起带回来的!”
容歆被梁氏拉住,顿时有些恼火,道“是,孩子是我们带回来的。但我跟娘也说过了,那是因为情况特殊,孩子的娘遇着了事情,情急之下将孩子塞给了我,我能怎么办,将孩子丢在街边?大嫂,我还没那么狠心,要是孩子伤了或是丢了,我会一辈子不安!”
“正是歆歆所说的,虽然素不相识,可到底是个才两岁多的孩子,丢在外头出了事,我们心头不安。也让人转告了,孩子的母亲安定下来就会来接孩子,便是她不来,日后送去慈幼堂便是,几时与大郎扯上关系了?”两个儿媳妇中,岳氏自然更满意爽朗大方的柳氏,但不管怎么说,长媳的体面她都会给梁氏保全,便是慧姐儿都快四岁了,梁氏还没有在怀上孩子,她不也没说什么?
“你们以为我会信你们这种荒谬的话!”梁氏显然是不信的,却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容父与另一名中年男子从门外进来,两人显然正在说话,一进门就听见梁氏大吼大叫,顿时容父的脸色就有些不自在,皱眉道“好端端的,这是在做什么!”
容父喝了一句,回头又向客人解释,道“叫李兄见笑了。”
“惭愧,是李某叫容兄见笑了才是,不知小儿现在何处?”被容父称作李兄的男子拱拱手,瞧着容家有家务事,并不打算围观,只想带了孩子快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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