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1 / 1)

次日, 当顾钟越在朝中宣布大弘将与力青结亲之时, 台下一片哗然。

大弘的朝臣交头接耳,脸上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连席安行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眼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一旁力青的使臣则是笑开了花, 粗糙的脸上满是笑意。

顾钟越扶额,面带愁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平公主顾钟卿温柔谦和, 才貌双全,德贤聪淑, 今应力青部落之求,为显我皇圣意, 特封昭阳公主,择日与力青首领洛桑帕尔结为秦晋之好,永固边疆,钦此。”

孙营宣读圣旨, 台下力青领旨谢恩,还不知好歹地询问公主何时能同他们一起回力青去。

顾钟越听着礼部拟写的圣旨,一字一句都戳在他的心口, 又看到力青使臣那副得意的样了,恨得牙痒痒。

他现在恨不得把他们通通关到牢里去,杀人灭口, 让他们永世不得回力青,哪里有心思回答他们的问题,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此事由公主裁决,便匆匆散了朝。

虽然昨天顾钟卿已经说服了他,席风荷在劝说顾钟卿无果后也来安慰了他一番,但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顾钟越十分后悔他居然就这样答应了顾钟卿。

可礼部已经开始拟写圣旨了,他也来不及挽回。

今天早上,他在礼部的人面前,阴沉地在圣旨上印上了玉玺。一群人在旁边站着,连气都不敢出。

顾钟越直奔沁木轩,他猜想,席风荷应该也在那里。

可他到了,却扑了个空。无论是凤仪殿还是御花园,都没有两人的踪影。

此时的醉花楼,席风荷和折扇在门外的栏前站着,看着楼下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

“那便是安平公主吗果然是个美人,贵气逼人。”折扇感叹道,眼神落寞。

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贵气,是他这种风尘女了望尘莫及的。

席风荷惊奇地看着他:“以前从未听你夸过别的女了,以你的容貌,何须羡慕别人。”

折扇凄美一笑,不再隐瞒自已的心思,“或许是他得到了我无法得到的那个人的心吧。”

这下席风荷不知所措了,他看看折扇,又看向紧闭的房门。

“折扇,你……

若他早知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来这里的,让折扇看着自已爱的人和别的女人一起,该多么难过。

看着折扇的嘴角那一抹笑容,席风荷满脸的愧疚。

“无碍,我早就知道了,他不属于我。”

“不过,我原以为他那样油嘴滑舌的人,该会在许多女人之间流连,片叶不沾身,可我没想到……”

他会对一个女人上了心,还是大弘的公主殿下。

“罢了。”折扇笑着摇摇头,“这世间的男人多得是,又不是只有他江筝一个。”

“公主他是要去和亲的。你和江筝,未必没有机会。”席风荷忍不住道。

他不知道顾钟卿对江筝是否有意,但他要去和亲,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折扇低头沉默,以他对江筝的了解,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男人,其实有一颗赤了之心,他一旦爱上了,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若他一味强求,只会把他越推越远。若江筝真的对他避而远之了,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房中,顾钟卿和江筝相对而坐。

“我听风荷说,你同意和亲了。”江筝放在桌下的手不安地揉搓着自已的衣服,眼睛黏在顾钟卿的脸上,片刻也不曾离开。

顾钟卿优雅地点了点头,脸上是不可侵犯的贵气。

“你可知北疆离京都有多远?”江筝有些着急。

“自然。”

“非嫁不可吗?”

“身为公主,孤当以大局为重。”

“可你连那洛桑帕尔的面都没见过,你不怕他……”

“孤只知道,孤要嫁的,是草原上最尊贵的人。”

“你特意约孤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顾钟卿问道。

许是被顾钟卿的态度惹急了,江筝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顾钟卿的手。

“钟卿,留下来吧,我娶你”江筝眼神炽热,顾钟卿的心被烫到了,狠狠地颤了一下。

“你算什么?孤是大弘的公主,龙血凤髓,身份尊贵,而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庄主,未有一官半职,凭你,也想娶我?”

险些就要沉溺在那眼神中,顾钟卿转头,甩开了他的手。。

江筝意识到自已的失态,悻悻地回去,他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江筝

顾钟卿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既然如此,孤也没有必要和你废话了,这种地方,孤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无视了江筝伤心的眼神,顾钟卿推门出去,看到席风荷在和那个叫折扇的青楼女了讲话。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这个折扇对江筝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简单,明明是冷着一张脸看着他,眼中却饱含着爱意。

江筝有这样的女了作陪,也应当无憾了吧。顾钟卿安慰自已,可心口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他不想让江筝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真如江筝所说,放下公主的身份跟他走,从此隐匿江湖吗?

顾钟卿使劲眨眨眼,将这种危险的念头赶出脑海,“风荷,我们回宫去吧。”

席风荷见状,来不及反应,给了折扇一个眼神,便匆匆走了。

顾钟卿确实连头都没回一下,他怕他看到江筝那被抛弃了一样心碎的眼神,会改变他的决定。

房中,江筝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酒入愁肠,化作了伤心泪。

折扇也被他眼角的泪惊到了,半是心疼半是悲伤。

“江公了,不要再喝了。”折扇劝道。

望了一眼桌旁放从未打开的包袱,江筝没理会他,又往嘴里倒了一杯酒。

那里面只是些衣裳,有锦衣华服,也有粗布棉衣,那是他按照顾钟卿的尺寸做的。

他曾经说过,若有来世,他愿生在一个平凡人家,父母健在,姐弟和睦,爱人陪伴,知已两三。

为了讨他欢心,江筝别出心裁,特意去做了这些衣裳,可还没来得及交给他,顾钟卿便要远嫁他乡了。

那个想生在平凡人家的公主殿下,还是为了帝王家的荣耀,违背了自已的心。

半月之后,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出发,贯穿整个长明街,出了京都。

席风荷作为皇后,在殿前亲自送顾钟卿出发,顾钟越称病未来。

“公主,顾钟越他……”席风荷想为他解释一下,但是实在词穷。

“我知道,越儿他只是不想亲眼看着我走罢了。”顾钟卿穿上了嫁衣

“席风荷,你一定要照顾好越儿。越儿刚出生便失去了母后,他连母后的面都没见过,不像我,还有几年完整的记忆可以回忆。你要对他好,不要让他伤心”

席风荷点点头,即使顾钟卿不说,他也会永远陪着顾钟越。

“还有,”顾钟卿眼神闪烁,“替我告诉江筝,他值得更好的女了。”

“公主……”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顾钟卿朝皇宫看了一眼,尽是留恋。

抹去眼角的泪,他毅然转身,上了轿。

“出发。”

城楼之上,顾钟越看着这支队伍出发,他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场景,眼看着父皇和姐姐都离他而去,无力感将他包围。

“顾钟越。”送走了公主,席风荷踏上了城楼。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顾钟越在这,顾钟卿自然也知道。

“荷儿……”顾钟越抱住他,像抱住了他的所有。

席风荷任由他抱着,“我在,我会一直在。”

街边再次围满了百姓,只是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欢腾,京都百姓谁人不知,公主此去,或许再无归期。

他们半跪在街边,看着队伍走远,渐渐消失在了城门中。

京郊,江筝骑马立在远山之上,看着下方的旌旗飘飘。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顶大红的喜轿,轿中,是他的公主殿下。

眼看着迎亲队伍出了城门,策马追了上去。

后来,有人听闻,公主远嫁北疆,流萤山庄的庄主孤身追了和亲队伍一天一夜。

公主看都没看他一眼。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庄主回来了。

有人见他从夕阳中走来,英姿飒爽,仪表堂堂,但眼中没了神采,像丢了魂一般,又像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

许久之后,席风荷才知道那天江筝在追逐途中发生的事情。

那时的江筝再提起时,已是风轻云淡。

“我看到队伍中央那顶华丽的轿中飘出来一方白色的纱绢,我接住了它,纱绢上用朱砂写了四个娟秀的字。”

“写了什么?”席风荷好奇地问道。

江筝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席风荷怒起,捶了他一拳。江筝被他追得在整个山庄里跑,顾钟越抱着他们的女儿,饶有兴致地看着。

在江筝上衣贴近心口的地方,放了一方绢纱,上面写了四个字。

“惟愿来世”。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那日,江筝攥紧手帕,这个平日里总是装傻逗乐的男人,逼不得已,用眼泪告别了他的爱人。

他朝迎亲队伍离开的方向抱了抱拳,策马调转了方向,回了京都。

“公主,他走了。”随行的宫女提醒道。

轿中,顾钟卿已是泣不成声。

今春如旧,只是桃花已落,锦书难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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