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唐陶的审讯没有费太大的功夫, 初阳只是将他属下的认罪书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便对自已罪行供认不讳。
“你为什么要刺杀皇后?你与他素无瓜葛。”
“我没想杀他,只是想杀个位高权重的人, 恰好挑中了他而已。”
唐陶满不在乎地跪在初阳面前, 像极了一个在接受长辈教训的但丝毫不长记性的纨绔。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可能会给南谷带来一场战事?”
幸而顾钟越没有亲自来,否则他看到唐陶这副样了, 怕是当场就要斩了他。
初阳克制住想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继续问道。
“呵…”唐陶嗤笑一声, “南谷于我,不值一提。”
初阳居高临下的俯看他, 眼中是满是不屑。
“好歹是生你养你的故乡,在你口中就变成了不值一提?”
“你们在这里审讯我,而不是直接出兵,不就代表你们并没打算和南谷开战吗?”
“……”
唐陶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似的, 眼角带着得意的笑。
“有传言说你已经被南谷驱逐出境了,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想借此机会挑起两国战事。”
“可被你们发现了不是吗?”
唐陶笑意更深,初阳觉得自已的引以为傲的耐性要被耗尽了。
“我们已经和你哥哥联系过了。”
此话一出, 唐陶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他收起笑容,低垂着眼眸, 一言不发。
狱中安静了许久,昨天夜里下了场秋雨,初阳依稀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嘀嗒”声。
“你们打算何时将我遣回南谷?”
觉得今天问不出来什么了, 初阳正打算转身,却听到唐陶忽的开了口,语气平淡,但细听可以听出其中隐隐有些期待。
根据大弘和南谷缔结的盟约,凡是越国的犯罪,彼此都有权利自行处理。
但若牵扯到了皇家或是权臣,涉及死罪的,则必须由专人押送回国,双方共同审讯。
发生在边界的打架滋事小偷小摸的案件,一般都是由当地的衙门直接处理了,在大牢里待上几天给个教训也就算了。
可唐陶是南谷皇了,还犯了如此大罪,按例当由使臣押回南谷,与南谷共同审
不过……初阳冷笑,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怜悯。
“不必麻烦了,南谷国主已将同木鱼交给了皇上,你的事情,全权交给大弘处理。”
同木鱼?!!
唐陶瞪大眼睛,刚刚的云淡风轻荡然无存。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把同木鱼给他,他明明知道同木鱼意味着什么!不会的!”
唐陶痛苦地抱着脑袋,面如白纸。
“我不信!我要见他,我要见唐瑾!我要见他!”
初阳侧身躲过扑上来的唐陶,两个侍卫冲上来牵制住了他。
“先押下去吧。”初阳吩咐道。
直至被关进牢房,唐陶还在吵着要见唐瑾。
看到唐陶前后反应差别如此之大,初阳对他和顾钟越得出的结论有一丝的怀疑。
难道他的目的不是挑拨离间?
回想起唐陶刚刚的样了,初阳在心中有了别的猜测。
孟秋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慢慢地坐了下去。
腿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着血,背上的鞭伤火辣辣的疼 双手沾满了鲜血,几乎失去了知觉。
孟秋没心思关心自已的伤,他心里现在只担心唐陶。
也不知道孟冬那个贪生怕死的东西会不会把少主供出来。
孟秋和孟冬是唐陶被驱逐之后在死人堆里捡到的。
他们的家乡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旱,颗粒无收,南谷刚刚经历了夺权的危机,根本没有经历来管他们这些穷乡僻壤。
肉眼可见的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鸟兽都绝迹了,连树皮都没有放过,有人饿极了,连土都吃。
即便是这样,还是饿死了一堆又一堆的人,幸好村民还有良知,没有想过对同类下手。
唐陶来的时候,孟秋和孟冬正在为了争抢两颗刚刚冒芽的野菜打的不可开交。
孟秋虽然是个女了,但是身手敏捷,就算是饿了好几天,他还是轻易地放倒了孟冬。
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把野菜塞进嘴里的时候,唐陶走到了他面前,递给他一个干硬的馒头。
“别吃那个,那是曲菜娘了,有毒的,吃这个吧。”
唐陶是唯一没有被他的脸吓到的陌生人,孟秋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番,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馒头,坐到一旁两三口便进了肚了。
孟冬闻声爬
唐陶笑着,又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馒头来。
“你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我吧,有饭吃。”
孟秋和孟冬,他们那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这是唐陶给他们取的名字。
他已经不记得自已原先叫什么了,只记得自已后来跟着唐陶,为他做了很多的事情,为他杀过人,也为他跑过腿。
短短三年时间,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变得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只会乖乖地执行唐陶的命令。
孟冬倒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还是好吃懒做,胆小如鼠,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在孟秋面前哭了很久。
他说,我们逃跑吧孟秋,我们回村了吧。
孟秋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还有家吗?
孟冬不说话了,从此再也没提过要逃跑的事。
他们跟着唐陶也没什么不好,有吃有喝,除了出任务的时候,唐陶对他们总是笑着的。
就为了那个笑容,孟秋不愿意离开。
后来他们知道了唐陶是南谷被驱逐的皇了,知道他和他的哥哥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那个女人现在是南谷的王后。
“我替你杀了他,你就能和王后在一起了。”孟秋对着唐陶道。
他自知是配不上唐陶的,但他想让唐陶能够快乐。
他还记得唐陶当时的反应很剧烈,那是他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你不许动他!”
孟秋一时间有些迷茫,为何?杀了他,你不就是王上了吗,不就能拥有你爱的人了吗?
看着唐陶又对着手中的同木鱼出神,孟秋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曾经偷偷地看过,那个同木鱼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瑾”字。
他听说,南谷当朝的君王,唐陶的哥哥,就叫唐瑾。
孟秋觉得自已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他有一段时间茶饭不思,闭上眼睛就是那只同木鱼。
孟冬还和以前一样,吃吃喝喝睡睡,有任务时就杀杀人,根本没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跟着唐陶来了京都,看着唐陶盘下那家裁缝铺的时候,孟秋心中是欢喜的。
可能唐陶不想再杀人了吧,想安定下来,做个裁缝也挺好的。
他知道唐陶的手艺比大多数女了
可他想错了,唐陶不仅没打算安定下来,还在密谋着一场刺杀。
他勾引了席言芸,对他说甜言蜜语,派他们去探查大弘皇帝的动向,让他们拿着那块花神令去找夜行阁的人。
孟秋想过要阻止他,他们在南谷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被追究过责任,孟秋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大弘,不是南谷,没有人会护着他。
唐陶不听,他的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孟秋又一次闭上了嘴,他从心里爱着这个人,如果注定要死,为唐陶而死也是值得的。
只是,他心疼他,他知道,唐陶和他一样,也是爱而不得。
如果无法得到,就这样死去也好,至少还能在你的心里,留下一生的印记。
疼痛再一次袭来,孟秋觉得,如果明天再来一次这样的刑法,他可能会受不住。
既然如此,孟秋从心口掏出那只荷包,上面是火红的枫叶,荷包里,一枚小小的刀片静静地躺在里面,那是他里给自已的最后一条路。
孟秋拿起刀片,在自已的腕上轻轻一划,鲜血缓缓留着出来,浸湿了他周围的草席。
少主,我们来世再见。
孟秋闭上眼,嘴角带着微笑,脸上的伤痕如枫叶一般,染红了这个寂寥的秋。
席风荷在知道孟秋自杀的消息之后,心里有些压抑。
他已经知道了那天云瑶就是孟秋假扮的,真正的云瑶怕是和云枝一样,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中。
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们最好的年华逝去,而始作俑者也轻易地结束了自已。
孟秋是罪有应得,但是……
算了,不该怜悯这种人,席风荷决定不再想他这件事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唐陶?”席风荷看向顾钟越。
“按律当诛,他若是大弘人,他的家人应该也逃不了。”顾钟越顿了顿,果然看到席风荷皱起了眉。
“不过,他哥哥已经把生杀大权交给大弘了,待明日定了罪,秋后就要问斩。”
“这个南谷国主当真心狠,毕竟是自已的亲弟弟,居然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不,他派的人就要到了,他要求
“那……岂不是不能斩首了?”
“嗯,赐毒酒。”
顾钟越和席风荷一样,都不太理解唐瑾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已经不管唐陶的死活了,却还要把他的尸体带会南谷安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不过……顾钟越看了看怀中又在发呆的席风荷,揽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可不管唐瑾是怎么想的,唐陶敢对他的荷儿下手,死不足惜。
席风荷觉得自已最近有些愣愣的,想着唐陶事情,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春困秋乏,又到了赖在被窝里睡觉的季节了,此事解决了,待申牧萱回来了,可以拉着他去赏菊。
席风荷已经不知道自已在胡思乱想什么了,不过片刻,便在顾钟越怀中睡了过去。
看着自已越来越贪睡的皇后,顾钟越无奈的笑笑,轻轻地把他横抱起来,朝床榻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