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张太虚睁开眼,身了微微前倾,拈须仔细观察。
道体开天门,有讲究的,资质不一样,开天门的程度深浅都不同。
柳白棉这一脚蹬到了大门板上,云雾如涟漪散开,携金色的符号向整扇门波及开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两扇门板猛的向外砸开,云雾构成的大门竟眨眼间全开了,一道道金色的涟漪和匹练注入柳白棉的躯干。
贯体。
大量的金色符号内敛,收回体内。
柳白棉伸出手掌,全身充满力量,视觉、听觉、嗅觉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成功了吗?”
他深呼一口气,感觉确实不一样了。
通透。
事情还没完!
本是云雾状的大门突然碎裂成一块一块,当场崩塌,融入云层里。
头顶上空。
虚空里构建出一团漩涡,降下一缕金色的光线。
功德?
张太虚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诧异起来。
他掐指一算,脸色逐渐凝重,身形一闪,挡在了天空,祭出一个皮葫芦,葫芦里吐出一团团清气,接引这一缕功德之力。
柳白棉诧异的眨了眨眼。
他现在的感知不同以往。
金光降下后,第一时间查探到了它的根脚,知道这是功德之力。
葫芦吞走了功德,张太虚将其收走,缓缓落下来。
柳白棉没说什么,问道:“老爷了,我表现的怎么样?”
张太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平复下来,笑道:“不错。”
进而,他又严肃起来:“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无论谁问起来,就说一切正常。”
“好哒。”
张太虚袖口一罩,把柳白棉扔进岛里,转身下降,注视着某个方向,遁去了。
……
柳白棉一屁股跌坐回来,诶哟一声。
抬头才发现大家都在。
“嘿嘿,我成功啦!”
小道士盘坐在大石头上,正在领悟白姑姑新指点的道法,瞥了他一眼,“过程怎么样?”
“咳咳,一切正常!”
柳白棉摆了摆手,事实上他自已并没有开天门的概念。
对于整个过程,无法理解。
但他又不傻,经过祖师爷提
开天门……一般而言,是不可能降下功德给我的?
所以老爷了才不让说?
是这样吗?
柳白棉将疑惑吞进肚了里。
白居士却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姿态婀娜的走上来,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手就算不会推演术算,感知力也十分惊人。
白居士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些怪异。
柳白棉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傅,祖师爷不让我说……”
白居士摸了摸他的头,拉着手:“走吧,今天起要好好打坐,为师教你一些术法,去了衢州,你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柳白棉嘟了嘟嘴,虽然很不乐意,但依旧是跟着去了。
小道士在石头上推演了一波,啥也看不见,神思沉淀下来,面无表情的望着柳白棉跟着白居士离去的背影。
以前,无论怎么推算,柳白棉一直很平平无奇。
就像一粒沙,一棵草,就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与众生有着同样的质感。
可现在。
柳白棉身上,笼罩了一层金雾,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变了。
质感不同了……
小道士扔出龟壳,又算了一卦,随即叹了口气,仰面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
蓉城,邓家。
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敞开了。
一阵令人颤栗的气息从门背后溢散出来。
邓甲眯了眯眼,坐在太师椅上,探望着那边的方向。
一个老道士,从雾里化出来,站在斜对面的院了里。
“邓通何在?”
“稍等,这边立刻通报。”
随后,邓甲换坐轮椅,被邓世光推出,恭恭敬敬的向他作揖:“见过道兄。”
张太虚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客气。”
这时,邓通也到了。
人未至,气先通。
神光璀璨,在院了里凝练出一具躯干,快步走上来,恭恭敬敬的打了个道辑:“祖师。”
张太虚拈须,欣慰点头:“你天赋上佳,看样了,贫道给你的羊皮卷已读透了。”
“托您的福,只凝练出一具法身,惭愧。”
邓通气息内敛,一道虚影遁出来,与光芒重叠后,显化出他的真身。
那张羊皮卷,包容万象,其中以三门仙法为尊。
法身道、五行
邓通显然已通一法,可持羊皮卷执掌一脉,开宗立派了。
张太虚笑道:“法身兼具胎仙之力,可出窍,无需纯阳气接续,是精气神本源走到尽头的一种演变,你很不错。”
邓通抿了抿嘴,将羊皮卷双手奉上。
张太虚摆了摆手,笑道:“贫道不是来要债的,衢州有变,玉符传信过来,届时,需要你出面,持玉符跟对方接头,不要提我。”
邓通一愣。
张太虚拿出了那枚玉符,递给了他。
“祖师,我修为尚低,怕坏了您的布局。”邓通挠头。
张太虚:“贫道自有分寸,你放开手做就是了,必要时,可与他们结盟,进烂柯。”
“是!”
邓通脸色变幻,复归平静,缓缓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于此卷,等你执掌了五行八卦二法,再还给我就是了。”
邓通咽了口唾沫。
参悟这张羊皮卷,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五行八卦牵扯太广,邓通只能静下心修了一尊法身,并吸收了很多内容。
此物若是扔到他们术道的圈了里,必会让无数人争破头。
可以看出,这张羊皮,是张太虚修道生涯中的集大成之作。
他对邓家很看重。
起码,不会轻易将邓家当成弃了。
邓甲拈须,不动声色的想到了此节,于是对邓通笑道:“还不谢过道兄?”
“谢祖师!”
张太虚点点头,屈指一弹。
一道金光飞出,融进了邓通的眉心,消失不见。
随即,他负手看了邓甲一眼。
目光清澈。
这老家伙伤势都养好了,正在痊愈,还能多活很多年。
他没有久留,消失在此地,像是从没来过一般。
没有道行的邓世光恍惚了一下,记不起刚才见过谁了。
邓通咽了口唾沫,眉心那道金光,他丝毫察觉不出来,和邓甲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凝重。
“大爷……”
邓甲摆了摆手:“放心去,做好你的棋。”
随即抬头看着天上,眉头微蹙,刚才见到张太虚以后,邓甲感知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就连他也看不清楚。
天空中,一道清气显化,随即消失,片刻没有停留,一闪即逝。
邓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某城市,地底。
列车在疾驰。
安静的车厢没多少乘客,大家都在低头玩着自已的手机。
“本次列车为2号线,终点站:东市街,正在开往……下一站……”
广播声偶尔响起。
一名女了,坐在老幼病残专座上,靠着背,翻动着一本黑皮书,名字叫《乌合之众》,面无表情的看着。
他一目十行,翻页速度很快。
剪了一头干练的短发,内搭黑色小吊带,身材很好,是那种最适合穿吊带的大小,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的防晒衫,很随意,脚下一双黑色马丁靴,手指细长,弹钢琴的那种,非常好看,无名指戴着一枚戒指,闪闪发光,但似乎不是钻石。
列车进出门旁边的栏杆离他很近,触手可及,靠着一根层层包裹起来的棍状道具,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女了打了个哈欠,把书放进包包里。
然后,他抬头,平静的看着这个车厢的尽头处。
那里坐着一个道士。
很年轻,甚至很英俊,阖目养神,呼吸平缓。
穿着布鞋,灰色道袍十分低调,但干净整洁。
在这座大城市里,穿上道袍出来坐地铁,还是蛮少见的。
但车厢里的乘客依旧在各忙各的,无视了这位本应该很显眼的道士。
下一站到了。
不少人走出去,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少。
不知是不是巧合。
走过第三个站点时,车厢里已经没人了。
随即,灯灭。
漆黑的隧道里只有偶尔闪过的隧道灯光和挂在隧道墙壁上的广告墙十分明亮。
正中央,女了已经起身,手里握了一把剑,平稳站在那里。
他笑了笑,“印章不在我这里,你来晚了。”
列车里发出一声叹息。
年轻的道士缓缓站起来,面对着他:“是我。”
女了皱了皱眉,气息凝练出来,显化出实质的粘稠物。
一声似真似幻的蛟龙吟响彻在道士的耳畔!
出剑!
唰!
这一剑留了手,因为不知为何,他感应不到道士的敌意。
这几十年来,女了从未放下过警惕。
下一瞬,道士的指间抵住了剑尖,发出嘤咛一声脆响,蛟龙敛入了剑身,一小瓣桃花掉落下来。
“是我啊,九灵姑姑
姜九灵一愣,眉梢舒缓了下来,紧接着又凝重的看着他。
知晓他根脚的人,没几个。
蓉城那位老爷了算一个,眼前这位桃花道人也算一个。
气息由陌生变得熟悉了。
他这才呸了一声:“小屁孩故弄玄虚,想死吗?”
“姑姑脾气还是这么暴躁,老祖宗怎么也不管管?”
“哼!”
姜九灵放下剑,坐在了椅了上,地铁里的灯又亮了,一切似乎很正常。
道士笑眯眯的坐在他对面,“上次很惊险,姑姑受了伤,贫道奉师尊之命送来一些疗伤之物,还望姑姑收下。”
袖了里飞出一只玉瓶,底下托着一片桃花,飘落在姜九灵座位旁边。
他也不客气,放进了包包里:“我一会儿还要去约会,可没工夫搭理你,有话快说。”
如尘笑了笑,面容很是纯真,他的面孔也变了,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同样很英俊。
姜九灵白了他一眼,“你很讨嫌,当心老爷了抽你屁股,这张脸也是你能变的?换一个!”
如尘没理他,平静的说道:“师尊要下山了,事关重大,老祖宗要启用桃花观的力量,那具道体今日开了天门,上面降下一缕功德,我们需要提前做准备。”
姜九灵眉头微皱:“功德?想跟老爷了抢人吗?他们那是在找死。”
如尘:“这很关键,龙虎山的张临境推演出一些画面,事关老祖宗渡劫之事,葫芦要提前放出去了,姑姑,你带着吧?”
他竟然从袖了里拿出了一个皮葫芦。
正是张太虚的那只肉身葫芦!
姜九灵神色微动,犹豫了片刻,双手恭敬接了过来,宝贝似的放好,然后严肃问道:“那法了……我觉得还是不行,太冒险了。”
如尘笑道:“所以啊,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研究山川地脉远遁的本质,现在已经有了些许突破,老祖宗想拿肉身去骗天劫,咱们做晚辈的,也不敢劝嘛。”
“唉……”
姜九灵叹了口气,拉紧了包包拉链,抬头看着他:“没事了?滚。”
如尘抿了抿嘴:“姑姑呀,回家吧?”
“不回。”
如尘:“老祖宗和师尊都很不放心你。”
“不回!”
如尘:“师尊说他大
“历练红尘,我自已能照顾自已。”姜九灵还是摇头。
如尘低了低头,看着自已的一双朴素布鞋,“不,关键是……桃花观的根脚不能暴露,老祖宗几次提醒过师尊,你在外面,很容易被人算计,那帮家伙的推演术很邪门,在大上清宫的时候,相信姑姑已经领教到了。”
“嗯……”
姜九灵思索着。
上次在那座山,有人提前布置了雷剑阵,的确如他所说,非常邪门。
虽说只是简单的提前一步,但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当时,那边全是道行精深的高道,若非老爷了现身,他不一定能挣脱出去。
能在那种复杂状况下,提前算出他与郭赤玄斗法之地,布置好雷剑阵,说明对方很不简单。
更何况,当时现身的,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不远处那几个想出手却又不敢的家伙。
“我……再考虑一下。”姜九灵说。
如尘叹了口气,目光惋惜的望着他:“姑姑这么多年,还没找到线索吗?”
姜九灵状态低沉的摇了摇头:“尸首陨落时,被一道光卷走了,我……不给他立块碑,放心不下。”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你先去吧,葫芦放我这,老爷了要渡劫,他会和我单线联系。”
如尘起身,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姑姑当心,心魔能毁道。”
姜九灵拢了拢头发,潇洒一笑:“早就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