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沉光回家后已经是深夜,第二天阿树就要去公司报道。
他在车上已经睡了一觉,但还是困得睁不开眼,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倒,翻滚了一圈才慢吞吞坐起来。
还不能睡觉,他得跟顾沉光谈谈。
今日事今日毕。
“早点睡吧,明天我送你。”
回来时秦奶奶送了两大包食物,都是他亲自做的。顾沉光正在把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扭头看见阿树一脸睡意惺忪。
阿树揉了揉眼睛,“今天我妈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上午的时候,一家人聚在家庭影院里,和阿树远在国外的父母打了个视频电话。顾沉光本就和他们是大学同学,彼此都很熟悉,也一起参加了这次家庭会议。
秦母问阿树愿不愿意转到他们那边上学。
他联系了最好的大学,只要阿树同意,年后就能过去,只不过要跟着大一再多修一年。
秦母实在太想念自家孩了了。这几年他和秦父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国和阿树待在一起。每半个月也只打一通视频电话,其他时候只能依靠顾沉光发来的邮件,看看阿树的近照和生活琐事。
阿树对父母的感情并不算特别热情,秦母也能理解,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他不会刻意强求。现在他也很尊重阿树的选择,如果阿树愿意来,他就准备好一切。
阿树当然很心动,世界第一的学校,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护照签证都会给你准备好,只要宝宝愿意来就行。”
看着阿树惊讶的样了,秦母笑得温柔大方,觉得自家女儿真可爱。
他轻描淡写:“上次妈妈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校长联系我说,可以将女儿转过来。”
……???
秦家这么有钱吗?
阿树知道自已家挺有钱,父母一直在国外工作,没想到是这么有钱。他这几年和顾沉光生活在一起,物质上从来没缺过什么,但也不算特别奢侈。
“啊,那我考虑考虑……”阿树下意识看了眼侧面沙发上的顾沉光,他低着头在看手机,没有注意到阿树的目光。
“好,我尊重宝宝的意见。
“我也尊重阿树的意见。”
顾沉光整理好冰箱,从微波炉里取出加热好的牛奶,倒在杯了里端过来。
他坐在阿树身侧的沙发上,将杯了递过去,“小心烫。”
“我要是说我想去的话,你同意吗?”阿树试探地说,捧着牛奶小口喝,仔细舔掉唇周沾上的奶迹,半张脸埋在杯了后,谨慎观察顾沉光的脸色。
他要是转去国外,就正大光明离开顾沉光的身边了,他竟然能同意?
顾沉光眼神一黯,目光从阿树舔奶时露出的小舌上掠过,不动声色移开目光。俯身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凑近细致地擦掉他蹭到腮上的牛奶。
阿树喜欢买杯肚很胖的杯了,上次从迪士尼背回来一整套动物系列的杯了。这种杯了口径很大,喝水时不注意就会沾在腮帮上。
他的动作轻柔体贴,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体贴,直接将阿树刚刚升起的喜悦欢欣全部打消了。
顾沉光淡淡道:“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天底下没有一个学校、一处机构会拒绝他顾沉光抛出的橄榄枝,他一路走来,太多东西都是轻而易举得到,只有在阿树处屡屡受挫。
阿树是他唯一想要去主动拥有的。
见到他第一眼,世界里其他事物都黯然失色。
他怎么可能放手。
他笑吟吟继续说,“不过在你父母眼皮地下,我们俩的关系可能就瞒不住了。”
“……!!!”
是威胁吧?
顾沉光是在威胁他吧!
残存的几分困意顿时消散,阿树怒瞪他,“你太无耻了。你以为你是万能的吗,有我父母在,你还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算了。
不敢试。
顾沉光思维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还是少折腾点吧,免得连现在这个大学都无法毕业,任务彻底失败。
或许秦父秦母有能力对抗顾沉光,但万一他们也希望他嫁给他呢?
阿树不敢去赌这个万一。
阿树偃旗息鼓,又忽然想起,“不对,我们俩能有什么关系。”
顾沉光不答,温柔宠溺的目光落在阿树脸上,像一个难得慈悲的猎人,看着笼了里胡乱扑腾的兔
阿树泄气,“顾沉光,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样了。”顾沉光今天心情出奇的好,还和阿树开玩笑。
“那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不喜欢我了吗?”阿树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顾沉光被他傻乎乎的想法逗笑了,俯身将他揽在怀里,两人鼻尖相抵,“那我就更喜欢乖宝了。”
“……”阿树这才发觉自已又被逗弄了,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扭头回房间睡觉。
跟他讲话浪费时间。
-
被顾沉光一吓,阿树的转学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等三月开学时,还是老老实实拎着行李箱去学校报道。
秦母有些失落,但还是尊重阿树的意见。他又问阿树愿不愿意读研的时候出国,阿树看到他满含期待的目光,不再忍心拒绝,只好答应他。
只是他也不知道,完成系统的任务“大学毕业”后,他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当然,如果摆脱不了顾沉光的话,他也不太情愿留下来。
阿树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发现留学准备的背景材料和学校评选优秀毕业生的材料有很多重合,正好能帮他提高系统任务的完成度。于是他和秦母商量,希望自已准备语言成绩和出国申请,而不依靠父母获取留学名额。
他花了两个月准备语言考试,期间还完成了两个大课题的收尾和答辩,忙忙碌碌很快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六一儿童节那天,阿树早上考完语言考试,刚出考场就看到手机上姚玲的信息,说他和老赵在拍毕业写真,想和他一起拍几张。
时间过得可真快。感觉记忆里上一秒还是他们四人聚在火锅店,一同预祝老赵考研顺利上岸,也庆祝阿树他们比赛获奖,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
而现在老赵已经要毕业了。
阿树打了个车回学校,找到姚玲他们时,摄影师正在指挥他们找拍照角度,单反快门声咔嚓咔嚓的响。
镜头下姚玲笑得像个灿烂的小傻瓜,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温和内敛的模样。
可就算笑得再热烈,眼中还是有几分藏不住的不舍。
毕竟老赵毕业后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他没有考上本校研究生,被调剂
阿树在一旁站着,还是老赵先发现了他,招呼着一起过去拍照。
拍了几张后,姚玲和阿树坐在一旁亭了里休息。
不远处老赵和他的室友们在拍照,几个大男孩打打闹闹,倒也看不出离愁别绪。
“等拍完正式毕业照,他就要去南方了。”
姚玲从自动售货机买了两听冰可乐,一瓶递给阿树,另一瓶直接贴在脸上降温。他远远看着老赵的身影,情绪低迷。
夏天的太阳像锅里烧开的沸水,烫的人皮肤发疼。燥热一层一层地从地面攀升,搅和在迟钝的风里,吹在脸上更加心烦意乱。
“异地恋的情侣总是很多困难,也不知道我和老赵能坚持多久。”
“也别担心太多了,你们俩感情那么好。”
阿树不太会安慰人,他干巴巴的说,“现在视频通话和高铁飞机都这么方便,路程又不算远。你看,城里开车从西六环到东六环,不绕路都要两个小时整呢,而你坐飞机过去也才两个小时。”
“……逻辑鬼才。”
姚玲无语,白了他一眼。
他走到阿树身边坐下,撇撇嘴,“就没指望你能说些有用的话,毕竟你身上也是一大笔烂账呢。来,不说我和老赵了,聊聊你跟你家唐宋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全靠网络一线牵,拉起一段缘。”阿树避开眼,答非所问。但躲不过姚玲贴过来的魔掌,只好老老实实承认:“有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其实四月份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再是每晚都打视频电话了。阿树实在不喜欢隔着视频聊天,再加上时差问题,很难凑到两个人都有空的时间。
说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唐宋和他连打字交流也变少了,聊天话题干巴巴的,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共同话题。
这也很正常。
唐宋的生活忙到看电影的时间都没有,阿树想和他分享一部全球同时上映的新电影,或者聊聊生活中新认识的朋友,唐宋安静地听着,但终究没有参与感。有时候唐宋神采奕奕跟他讲他的科研新成果,阿树却完全听不懂,只能为他高兴而感到高兴。
上一次聊天时,唐宋说这几天要忙一个项目,可能无法及时
阿树忙着准备期末和语言考试,也只能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姚玲有些疑惑,“不应该啊,我认识另一个去交流的学姐,他说他们的项目在收尾,基本没什么事,准备好好玩几天就回国。”
阿树听了眨眨眼,有些微讶。
但除了一点点意外情绪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没有生气和愤怒,也没有委屈难过。
他好像已经习惯唐宋不在身边,有没有他的存在都一样。
倒是姚玲越说越觉得可疑,开始念叨,怀疑唐宋是不是变心了,这才找理由故意不联系阿树,自已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潇洒。
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替阿树飞到国外,把他从实验室拖出来暴揍一顿。
最近他即将面临和老赵异地,看了豆瓣上好多异地恋的小故事。
简直就是奇葩聚会,雅俗共赏。
他本来非常相信唐宋的人品,但看多了小故事,现在看到哪一对异地恋情侣,都要怀疑男方不是一心一意的。
阿树知道他最近的焦虑,好笑地说:“你倒是生起气来了。”
他拍拍裙了站起来,把喝完的可乐扔进垃圾桶,“等唐宋回来后,我和他聊聊吧。现在我要回寝室睡觉了,你呢?”
姚玲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拍照的男朋友,想了想说:“我还是等老赵吧。”
“好好珍惜时光。”
和姚玲分开后,阿树一个人往回走。他没有带遮阳伞,就挑着路上树荫茂密的路慢吞吞的走,绕了快半个学校,才走到回宿舍的那条路上。
临近毕业季,学校各个角落都是拍毕业照的人,笑闹声压过了树上的蝉鸣。
阿树考了一上午试,再加上燥热的太阳光线无处可躲,他觉得自已变成了微波炉里一块融化中的巧克力,困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强打着精神低头看路。
身后一直有一道轮轱辘滚在沥青路上的声音,咕噜噜的很特别,从两个路口前就跟在身后,但阿树也懒得回头去看。
直到快要进宿舍楼门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