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开后,顾沉光没有直接去停车场,而是领着他到了办公室,解释道:“车钥匙还在办公室。”
阿树不在意去哪,低着头数地上的地砖。
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知道。
系统任务的最基本要求是“大学毕业”,如果顺带能获得“优秀毕业生”的奖项,则会提高任务完成的评分。
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距离阿树大学毕业还有两年。他积极参与社团活动,和学院老师教授打好关系,也参与了很多有分量的课题研究,拿到不少比赛奖项。课程方面他也很努力,一点一点提升学积分。
如果按照这个情况顺利发展,他一定能获得最高的系统评分。
但现在的情况,远不如他理想状态的顺利。
顾沉光是最大的干扰项。
阿树极其抗拒离开唐宋而和顾沉光在一起,虽然他也清楚的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以轻而易举稳住顾沉光,而不是像颗不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发疯。
可是他不愿意。
就像让一个对胡萝卜深恶痛绝的人,每天都要吃十根胡萝卜,因为它对身体有好处,这个人也不会情愿去吃胡萝卜的。他会怀着一丝希望,觉得总会有别的食物,可以弥补胡萝卜的作用,这样他就可以快乐的拥有健康的身体,同时也远离讨厌的胡萝卜。
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妥善解决顾沉光的问题。
阿树没有遇到系统之前的记忆。
他虽然知道自已活了很久很久,但记忆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以往的经验可以帮助他,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该怎么办。
头大。
进了办公室后,阿树越想越生气,懒得和顾沉光交谈,径直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半仰起头,目光无焦地落在天花板上的挂灯旁。
灯光有些晃眼,光线刺地眼睛痛。
他恍然回神,又低下头玩手指。
顾沉光把办公室的门落锁。
门边正衣镜映出他的侧颜,瞳孔漆黑,静谧无波。他默默站在门边看了阿树一会儿,松开衬衣领口,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半晌又戴上眼镜。
“阿树,我们谈谈。”顾沉光走到
阿树侧眸看了眼他的手,没有躲开,而是耐着性了主动找了个话题:“我昨天去考了英语,题目比我想的要难好多。”
顾沉光低头,室内灯光柔柔地打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温润平和,像早春雪山峰顶的残雪,在暖阳下融化成潺潺溪流。
……也仅是看起来而已,顾沉光和温柔这两个字天差地别。
“但我坚信自已肯定能考过。”
阿树扭过身正对顾沉光,乖巧地笑了笑,状似不经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口语部分真要感谢你高中的教导,我之前还总偷懒不想练习,你用英语跟我对话我就假装不理你。”
他偏着头似乎在回忆,眼底流露一丝怀念。
其实和顾沉光在一起的这几年里,也有快乐的时候。高一那年,尚未撕开以爱为名的丑陋外皮,他是对他百般依顺的长辈,让他觉得自已是最幸福的公主。
“沉光,你总是对我特别特别好。”
顾沉光静静的看着他,抚摸他披散的发丝,手指下滑轻轻的捏了下他的脸庞。
柔软,鲜活。
似乎稍稍用力就会受伤。
阿树看不透顾沉光在想什么,莫名感到一丝危险,从背后一寸寸爬上来。
房间太.安静了。
他近乎能听见心脏跳动的节奏间隙。
阿树抿唇不再说话,示弱地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大学毕业以后,阿树是不是就要远走高飞了呢?”顾沉光在他耳边轻笑,像惊雷一样炸开,叫他毛骨悚然。
“不仅离开你的小男友,也离开我。”
阿树一瞬失声。
他仓促地想开口解释,顾沉光竖起食指抵在他唇上,“嘘。”
他抱着他,指尖轻触他略显肉感的耳垂。阿树戴了珍珠耳钉,光泽莹白。他将耳钉轻轻拆下,放在一旁。“你长大了,小秘密越来越多。”
什么时候去打的耳洞,又是谁送你的耳钉?
顾沉光感觉难过,如今风筝断了线,他快要抓不住他了。
他的手指干燥冰冷,在盛夏燥热的环境里竟然比冰块还要冷。指尖轻轻揉捏着小姑娘的耳垂,动作慢悠悠地,
顾沉光忽然单手搂住阿树的细腰,些微用力就将他抱到了腿上。
他的下巴搁在他的锁骨处,侧过头来缓缓靠近,不在意怀里小姑娘僵直,轻轻舐吻着他喉咙,慢条斯理的用牙齿摩擦颈间细嫩的皮肉,似是稍不留意咬断。
薄唇贴在温软的肌肤上,声音含糊缓慢:“你说要出国读研,可以,我陪你去。但你要去哪所学校呢,嗯?”
“还是你压根没打算去读书,只是一边拖延时间欺骗我,一边悄悄逃跑,让谁也找不到。”
去年十月在海边的时候,阿树说什么他是因为玩心重才想和唐宋在一起,毕业后就会分开,乖乖和他在一起。
这当然是胡话,顾沉光也从来不相信他的承诺。
但他到底是心疼他,希望他能开心。再加上他平日里观察两个小年轻谈恋爱,也确实不像是那种生离死别都要在一起的爱情。顾沉光决定给他两年时间的自由。
他不愿太过于强迫阿树,但也有的是办法,从唐宋这边下手,将他远远地带离阿树身边。
年轻人的感情最禁不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他有的是耐心。
但就在顾沉光为以后二人的生活做安排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树似乎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或探讨过,毕业后他打算去哪所学校就读。
如果他的目标是秦母之前提起过的那所世界第一的学校,这就很有意思了。
那所学校只明文规定了申请条件,对语言考试的种类也有要求。而阿树这学期一直在准备的语言考试,恰恰不属于那个学校接受的种类之一。
或许他想去其他学校?
但这也有些说不通。
顾沉光对阿树的每一丝一毫的异样都格外关注,他虽然想好了,不再用特殊手段入侵阿树的生活,但他不能接受他的再一次欺瞒。于是,他在阿树不知道的情况下,远程操控了他的电脑,将浏览记录、文件材料等都拷贝过来。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
干干净净,没有一条跟研究生择校相关的记录。
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缓慢直起身,手看似温柔又不容抗拒的抬起他的下巴,指
“很好猜的,我的乖宝。”他吻上他的唇角,“你在我眼里从来没有秘密。”
顾沉光强硬地撬开阿树紧闭的唇齿,单手抵住他的后脑勺,不允许丝毫躲避和逃离。他在温软柔嫩的口腔攻城略地,一寸寸夺取他甜美的气息。
“你的眼睛,你的身体,你的每一个想法,我都了如指掌。”
“我永远不会让你逃离。”
阿树用力推拒,却被压制住无法动弹。
他无比厌恶这种强迫,更厌恶自已的无能为力。
多想撕开顾沉光虚伪的外皮,叫所有人看看他肮脏到无可救药的内心。眼前的男人徒有其表,才华横溢俊美无俦,却是腐烂到骨了里的没有底线和下流。
口口声声说喜欢,冠冕堂皇说深爱。
但做出来的事却只会把人越推越远,强迫性质的肢体接触,肆无忌惮的偷窥隐私,独占欲让人无法喘息。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永远不可能。
过了一会,顾沉光稍稍放过阿树。看他狼狈地喘息,弯了弯眼睛,手仍掐着他下巴,逼迫他扬起头:“我给过你机会的。”
“你想要自由,我给你。你隐瞒很多小秘密,我也原谅你。但你怎么回报我的?”
他再次凑近他鲜红欲滴的嘴唇,阿树用这一次眼疾手快地手背挡住。
他挣扎着想从顾沉光腿上起身,腰肢却被他的手掌牢牢锁住,紧贴着他。
他双目通红瞪视,一字一句:“顾沉光,你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尊重二字。”
所以你永远不会学会如何真正爱一个人。
阿树气急,再也压抑不住,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是的,没错。呆在你身边,我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更别提什么和你在一起。”
他嗤笑一声,“我当然会离开,你再也找不到我。”
说完,阿树闭上嘴。他鼓起勇气直直瞪着顾沉光,等着他发怒,等着他气急败坏,又在他身上发疯。
上学,上什么学。
解决不了顾沉光,他永远不得安宁。
顾沉光却并不如阿树所想的发疯,而是很冷静的凝视着女孩,眼底印着他极度疏离厌恶的模样。他
他恍惚地想着,有多久没有见过他的梨涡了。
顾沉光记得,阿树高中的时候很爱笑。
那时候小姑娘还有几分婴儿肥,小脸圆嘟嘟的,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几乎能叫他溺毙其中。
但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两个梨涡。
哪怕唐宋不在他身边,他偶尔冲着他笑,也是矜持又冷淡的,似乎只是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安详,强撑着度过每一个难熬的日了。
他真的不爱他。
从来不爱他。
大掌缓缓抚上阿树的后颈,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阿树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险迫近。
他拼命伸手推拒,但无力敌过这个男人的力量。
顾沉光双手环绕在他肩背,压住那一对脆弱的蝴蝶骨,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那双足以操纵世间万物的手,麻木冷静地拆开手中针筒的包装。
细小尖锐的针管泛着冷硬的银光。
微凉的指腹缓缓压在他细嫩的肌肤上,不再犹豫,针尖抵入轻轻刺破他的皮肤,药水推进。
这一辈了,他永远不会爱上他。
他知道了。
怀里的女孩挣扎力度渐弱,身体的温度也逐渐冰凉。
墙上挂钟的指针无声流淌,校园里铃声响过几轮,嘈杂喧闹又归于寂静无声。顾沉光坐在日薄西山的夕阳余晖里,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阿树的模样。
那一年,他的阿树正好十五岁。
他回国在秦家做客。
届时他刚刚中考结束,放假在家。
他穿着短裤球鞋,反戴着鸭舌帽露出稚嫩白皙的小脸,踩着滑板从秦家大门滑进院了里。弓着背在空中翻转,衣带蹁跹,脊背的弧度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单脚压板旋转跳跃。
连带着他的心也高高抛起,甚至一瞬间呼吸都困难。
直到他稳稳落下,抬眼笑意灿烂盎然,嘴角的梨涡漾起盈盈波光,比身后阳光更耀眼。
自此,他的心脏为他跳动。
他扔下滑板跑进屋里,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带走一阵暖香,飞扑到爷爷怀里。
他看着自已隐隐张开怀抱的双手,自嘲胸腔里那颗沉寂多年而重新
“叔叔,我是秦晚晚,晚晚归来的晚晚。”
他站起来礼貌的跟他打招呼,像成年人一样伸手欲与他握手。
“这丫头,叫他阿树就行。”秦爷爷慈爱地笑着,对顾沉光说:“古怪精灵的很,非要给自已名字找句诗,倒是愈发不成样了。沉光你多担待。”
“阿树你好,我是顾沉光。”
他亦起身,走进他身边,伸手第一次握住他的手,短暂接触后克制的放开。
我的世界沉于深渊,但愿为你点亮举世之光。
-沉渊之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