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云遮雾罩。
“唉……”
叶家府邸大堂内。一名身着淡青色袍子,两鬓已然有了些许斑白的中年男子正仰坐在躺椅上。看着头顶房梁,时不时的颓然叹息一声。
随着他的每一声叹息,整个人就仿佛在一点一点的老去,变得愈发颓靡不振。双眸更是变得略显茫然无神,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挫折与打击般。
踏——踏——踏!
片刻,正当叶红明独自叹息不已之际。大堂外陡然转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映入眼帘的正是墨笙无疑。
“笙儿来了啊,快坐吧。”
见到来人,叶红明眼中划过一抹莫名之色。不过很快便转瞬即逝,冲着墨笙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墨笙展露笑容,随意抽过一把椅子坐下。随后眼神略带希冀道:“义父,可有寻到办法?”
“没…没有。”
看着墨笙那双表面带有些许希冀下黯然无光的眸子。叶红明喉结蠕动,有些说不出口。
“请恕为父无能为力。”
无奈扭头看向背对墨笙,方才恢复稍许:“人家是城里的大官,咱们在镇上算是个人物,但在人家眼里也就只是个土地主罢了。”
兴许是为了安慰墨笙不要太过沮丧,叶红明继而出言宽慰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气馁,车到山前必有路,为父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只要咱们再坚持坚持,当年的事情我相信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还你前途一片光明的……”
看似言语铿锵有力,言之凿凿。可当说到最后时,他的语气明显不再自信肯定。显然说的话连自己都产生了怀疑,不再相信。
“义父,请恕笙儿直言。望您注意身子不要生怒。”
墨笙双眸平静,好似早已知道这个结果。试探出声道:“秋闱调卷一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没有音讯结果,我也早已看淡了,不如就让我跟着义父您从商……”
砰!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洗耳恭听的叶红明轰然打碎一旁茶具从躺椅上起身,整个人浑身都在极致的颤抖。
“你…你……”
指着墨笙想要怒声训斥,可当对上墨笙那双死寂无光的眸子。却硬生生半天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实在对这个从冰天雪地中抱回抚养,亲眼看着长大的养子生不起半点气来。
从来没有。
可以说墨笙是他叶红明一生的希望寄托,在这个从小便乖巧懂事,天赋过人的养子身上他看到了叶家走向繁荣辉煌的希望。
要让人知道,寒门难出贵子不是一定。寒门也能有出人头地,位极人臣的一天。
可当他看到这颗星辰冉冉升起,即将登上星空绽放璀璨夺目的光芒时。现实却狠狠的将其扼杀在摇篮里,永无出头之日。
这无疑让他遭受到了极其重大的打击,而且这种无力感平生以来从未有过,令他险些一蹶不振。
“请义父应允。”
墨笙苦涩一笑,冲其鞠身拱手道。
“滚!”
叶红明直接闪身避开,指着大堂外喝道:“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你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叶家,滚出相思镇,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为何啊义父?”墨笙站起身来,没有就此离去的意思。反而追问道:
“虽然我只有个秀才的名头,但我脑子里懂的却不止于秀才。只要您让我跟在身边观摩一阵,我一定能让叶家做大做强,不再局限于这镇上!您又何必在乎一个功名呢?”
“哼!”
叶红明冷哼一声,怒目圆睁道:“没有功名在身,不入朝为官。就算你做的再大再强又如何?”
“牧国商贾不得科举!”
“我抚养你看中的就是你过人的天资,这么多年来宁愿你去当个说书的也始终不让你经商。为的就是你以后能高中贡士,进士。为我叶家商途铺条平路。”
“而现在别说贡士进士,你就连最基本的举人都没达到。仅仅是个秀才,你说我要你何用?!”
叶红明脸色涨红,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大吼咆哮之音绕梁不息,响彻在整个大堂内外。可见心情激颤愤怒到了何等地步。
“可……”
墨笙有心想要解释辩解,可还未等他说出口叶红明便再次出声喝止住话头。
“滚!”
叶红明背过身去,指着大堂外。语气低沉有些沙哑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否则莫要怪我不念昔日旧情。”
“义父……”
看着叶红明的背影,墨笙面色纠结。随后洒然一笑,冲其背影猛叩三首。旋即转身便向着大堂府邸外走去。
“不…不要啊!”
蓦然,叶璇儿面带泪痕的跑来拉住墨笙的双手抽泣道:“墨笙你别走,你是我的童养夫。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也不能走!”
“来人!把璇儿给我捆回房去!”
见状,叶红明冷漠出言。招来管家家丁将叶璇儿拽了回去。继而冷声道:“将墨笙身上的衣物全部换下,属于我叶家的,你一物也不能带走!”
“少爷,请!”
老管家手捧麻衣,带着几名家丁大步上前,语气虽然疏远不少但却不失应有的恭敬道。
“我自己来。”
看着叶璇儿恨声连连的离去,墨笙面色出奇的平静。好似根本没有半点波动,自顾自的迅速将身上衣物尽数褪下,换成老管家递来的粗布麻衣。
“义父,保重!”
最后看了一眼叶红明的背影,墨笙毅然转身离去。没有半点停留跨出府邸大门,迎着风雨朝真外步行而去。
……
只是墨笙不知道的是,在他刚走不久。叶红明便长舒一口郁气,在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颓然的冲老管家问道:“走了吗?”
“老爷,已经走远了。”
老管家如实回答,旋即面色迟疑道:“老爷,何必如此呢?”
“不历经风雨,怎能见彩虹?”
叶红明莫名苦笑,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也别问了。立刻收拾东西,遣散府内人丁。我们连夜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