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事情瞒着我。”梳洗完毕的莫锦辰坐在后院一下一下地荡秋千,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估计是啥没什么退路的事情。”
“宿主您怎么知道?”光团子不解。
“我编个瞎话他就不计较了?不可能的,应该是有了更不好处理的事情所以不愿意计较。”莫锦辰抓了抓头发,叹息道:“真难啊刚刚答应了他不插手他的事情。不然我还真想知道是啥情况。”
光团子一脸你们人类斗智斗勇的事情我不知道的无语表情。宿主和云延的交流方式一直是它不懂的,往往看上去简简单单,底下却已经你来我往好几回了。
“不过宿主您真不管了?”光团子有些疑惑:“您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是听话,是讲信用好吧。”莫锦辰摩挲着手里的钥匙,感受着它的温度由冰凉逐渐变的温润,眯了眯圆溜溜的眼睛:“我答应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做到。”
“你应该相信我,就和”她仰起头望着天上的太阳,刺眼的阳光下她近乎自虐般地微微睁开眼睛,眼角刺激出湿意,入目的景象如五彩玻璃般耀眼炫目。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仰头仰过了,从秋千上翻下去了,吃了一嘴的草。
光团子:
“噗”身后传来人忍笑忍的很辛苦的声音。莫锦辰淡定地起身,呸掉嘴里的草,目光阴冷地盯着忍笑忍到身体都在颤抖的宣初。
是将其打到失忆还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呢莫锦辰认真地想。
“这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应该有的眼神吧。”宣初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他说的看似轻松随意就好像只是和她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莫锦辰还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有那么一瞬间,王妃是真的想杀了我吧?”
莫锦辰耸耸肩:“那倒不至于我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对现在的你出手。”
“我们谈谈吧。”宣初摇摇头也不知道信没信,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指交叉,大拇指交叠着做了一个揖礼。
这是行走江湖中医师见面的礼节,用于表明身份。按照规矩,莫锦辰也该回应对应她身份的礼节。
莫锦辰歪了下头,眉眼弯弯笑不达眼底。下一刻,她两手结太极阴阳印前推,微微弯腰回礼。
“成。”
零嘴什么的,果然任何时候都是哄女人孩子的利器。
莫锦辰一人占了两。有了零食玩具书籍她也不闹腾了,每天吃吃睡睡玩玩让云延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自己养了只小猪崽崽。
还好莫锦辰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然绝对把瑞王府给他掀了。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接近,莫锦辰就和毫无察觉一般,做一条合格的咸鱼。身边的仆人管家都被云延叮嘱了不得将他即将启程前往边关的事情告诉王妃,所以一群下人看着王妃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心疼自家王爷。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过程更是凶险。哪怕他们只是王府的下人,也知道朝廷里估计有不少人盼着王爷死在边关呢。甚至让王爷去边关的那位到底是什么目的,也不好揣测。
可怜自家王爷的身体才刚好了些哪古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王爷的身体好了一些,难道是祸非福吗?
但无论他们怎么想,也不能改变结局。
出发那天前夜,云延没有许久没有回屋,站在月光如水的院子里。莫锦辰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无声地站在他身后。
“你知道了?”云延没有回头也知道她在,笑道:“居然没有闹,好乖。”
“闹了结果也不会变。反正你马上就要前往边关了,如若你希望我不知道这件事,我配合配合也无妨。”莫锦辰说着,裹着毛茸茸的狐裘走到他身边感叹道:“明天啊”
她一边感叹,一边把自己身上的狐裘扯下来,踮着脚将其披到云延的身上:“你别冻死了。”
大晚上的穿的这么单薄站院子里,就凭借他那堪堪恢复了一半的身体,别死在路上了。
“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云延无奈地笑笑,可能是确实前路难测,他难得没有摆着那张冷冰冰的脸。
“北匈不安分了多年,我知道你曾经就担任过太尉,有些话根本不需要我说如若立下军功,储君不会希望你回来的。虽然有些过分,但我希望你此行无所作为。”莫锦辰停顿了一会才说道:“真不带上我吗我比你想象的有用”
云延打断她:“这些话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说吧。”见莫锦辰有些不愿,他补充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莫锦辰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去边关。”云延遥遥地往向远方,那是边关的方向:“我十九岁上战场,当年北匈攻入楼羌,受命带军击退他们的将领就有我回来的,也只有我。”
莫锦辰皱眉,六年前的事情最后北匈退了,云延似乎在此受了伤,差点连命都丢了。同时受命的越州刺史和大将军次子金武阳留在了黄沙之地,之后同一年年尾,云延受封瑞王。
“抱歉锦辰,我做不到无所作为这些年因为身体抱恙,我被困于这京城。但如今我已经康复,北匈猖狂,迟早是我大齐的一患”
“康复你个头!你特么的生机就只有普通人的六七成,在这里和我说康复,还和我打官腔??”莫锦辰冲过去拽他的领子,逼着他低头看她,声音压的低低的:“你的那个病根本就不可能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我之前以为那是病,现在看来,恐怕是毒吧?”
“你当年手里有兵权,还立下了战功,有人怕你的存在威胁到他才对你下了手对吧。”她冷笑一声:“你捡回一条命,却成了病秧子,所以这么多年才相安无事。如今你刚好转,就有人坐不住了。此去边关,你还和我说的这么英勇无畏?你在前面刀光剑影,后面人家就给你捅刀子。”
“大齐是没人了吗?捍卫国土就一定要是你这个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家伙?”
“前有虎豹,后有豺狼。真好。”莫锦辰嗤地一声笑了,喉咙里微微泛苦,自言自语:“我是倒了什么霉才接了这个鬼任务”
“锦辰。”云延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顶,叹息道:“你还小,你不懂。”
接触的一瞬间,莫锦辰似乎看到了一个迷迷糊糊的画面。一身甲胄的男子带着银白面具骑在骏马上,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着长刀,目光带着冰冷锐利的铁血之气。
她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看向眼前的云延。如今他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安静的时候就和死了一样了,但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
如若说,她之前看到的画面里的云延气质如破甲的刀,如今就是温润无害的玉。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她几乎无法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边关,边关。
莫锦辰垂眸,她讨厌战争。
之前战争就曾夺走过她重要的存在。
也许她是敬佩的,敬佩这些人为了心里的大义。哪怕知道没有退路,也一往无前。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可她这只小麻雀,偶尔只是希望那些人好好的。
其实她还有其他更偏激的方式能留下云延。但她不愿。一方面是答应了的事情她不能毁约,另一方面
她也爱着这片庇佑过她的土地啊。
罢了罢了。他去解决外患,大不了内忧方面她替他处理了好了将那些人伸出的爪子全部剁掉,是不是情况就会好一些了?
云延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杀意,揉了揉额角:“你安分点,别插手。”
“我安排好了的。别担心,也别插手。”他重复道,垂下眼帘。
莫锦辰不理解为什么云延这么不愿意让她参与到朝廷的任何事情进来。他是不信任她,还是真安排好了一切怕她拖后腿惹麻烦?
至于一直和她重复着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吗?
“知道了。”莫锦辰望了一眼天边的天狼星,对着云延说道:“你头低点。”
云延不解,但还是顺从地低下头。琥珀色的瞳孔如同上好的玉石,澄清的能倒映出她的影子。
“再低点。”她说道,拽着他领子的手微微用力。
云延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弯下腰。下一刻,莫锦辰几乎是莽撞地靠过去,唇瓣贴着他的薄唇。甚至因为力道过大,牙齿撞到了他的唇上。
云延还没有来得及惊讶,一抹淡淡的血腥味从舌尖传来。他的瞳孔微微缩紧,突然想起来当时莫锦辰给的药里,那黏腻的血的味道。
“你”他瞬间明白了莫锦辰在干什么。
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没有一丝旖旎,沉重且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悲伤。
也许只是几秒,也许过了很久。莫锦辰退后了一步,擦去唇上的一点殷红血迹。
对于惊辰来说,它们这个种群最珍贵的,无外乎舌尖血和心头血,治愈的能力也最佳。但同样的,失去舌尖血和心头血的惊辰,会迎来很长时间的虚弱期。
不过,多个世界的碎片融合后,她作为惊辰的只有一部分。治愈能力比不上完全的惊辰,但失去血液付出的代价也更少。
希望这点血,能多治愈他的身体一点吧也多一份生的可能。
她苦笑一声,却没有再提之前的话题。
“活着回来”
失去舌尖血的莫锦辰很快昏昏沉沉睡去,她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显得这么安静,几缕头发乖顺的贴在脸颊,身体蜷缩着,白嫩的手指还紧紧抓着白色的里衣袖子,看起来像个白玉娃娃。
云延坐在床边,指间轻轻绕着莫锦辰的头发把玩。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云延收敛了眼里最后一丝柔和,变的冰凉而锋利,如同出鞘的兵刃。
有些事情他必须去承担,他也必须足够的强大,才能护得住他想保护的人。
那些黑暗的,肮脏的,血腥的路他来走就好了。他本就是从最污浊的地方诞生的,他沾上世间的脏污没事,没必要让小姑娘的手沾上血,眼蒙上灰。
所以云延不希望莫锦辰参与进来。
他只希望他护的人,白衣终不染尘。
如若不这样,他从小姑娘血肉里延续出来的生命,将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