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监狱。
话说贺拔势为了替狗和尚遮掩,故意挑衅惹恼贺拔恕,被狠狠收拾一顿。狗和尚两人被疏狂界弟子抓回来时,贺拔恕察觉到不对劲,又揍了一顿。
贺拔势划出水镜,比着青紫的左眼,自顾自抹药。
后方的贺拔恕一会儿尖酸刻薄地嘲讽,一会儿痛骂他不成器。骂了许久才停下,似乎是骂累了。
至于隔壁的牢房,只听见若鹿絮絮叨叨的话语。
“怎么办呐,快来不及,阵点立下一百多道了。”
“和光道友,你不是说艮目前辈清楚凶手的身份?无谶道友都上天枢阁好几个时辰,他没有解释吗?怎么还没执法堂弟子来开门?”
“哎呀,是艮目前辈忘记,还是执法堂弟子又醉酒耽搁?”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也响个没停。
贺拔势穿过圆洞看去,就见若鹿仓皇无措地走来走去。狗和尚端正地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想,不就几根破柱子,有什么大不了,哪次的魔气没被天雷消灭,魔气还没贺拔家族禁地堆得多,急个什么劲儿。
若鹿左一个和光道友,右一个和光道友,终于把她逼回神。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除了相信疏狂界执法堂,别无他法。就算艮目前辈解释清楚,放我们出去。我不知道剩下阵点的位置,帮不了你们。”
狗和尚语气平静,贺拔势却隐隐感觉到些许轻嘲。
“狗拿耗子假慈悲。”贺拔恕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得这么正义凛然,满嘴为疏狂界着想,其实心里偷着乐吧。”
狗和尚偏过头,轻飘飘地瞥了贺拔恕一眼,似乎懒得搭理。贺拔恕被刺激到,语气越发愤懑。
“我就看不惯你这虚伪劲儿,真想帮疏狂界?不是吧,你不就想抓那个筑基期的小子么?疏狂界怎样,和你没关系吧。敞开说,疏狂界越乱,受灾越严重,对你坤舆界更有利。那个小子,是不是你坤舆界派来的,还不清楚呢!”
狗和尚面色平淡,若鹿的眉头皱了起来。
贺拔势心觉不妙,对贺拔恕使眼色,示意别说了。
贺拔恕哼哼几声,越发得意忘形,“你眼珠子瘸了?我这不是说实话嘛,疏狂界在第二的宝座待了这么多年,是该让位了。疏狂界一跌,我们天极界马上能挤进前五。”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一个黑点飞快过来,赫然是那日押送他们的执法堂弟子阿猛。
狗和尚立时起身,走到门前。
阿猛来到牢房外,先是朝她们道歉,笑着解释无谶艮目的来龙去脉,而后解开阵法,打开牢房。
若鹿匆忙出门,急问情况。阿猛皱眉摇头,“没有任何进展,黑柱还是不断升起。”
若鹿面色更加难看,说着要去帮忙,急冲冲走了。临行前,他留下白花花,让和光等人乘它离开碧湖。
阿猛本也离开了,没过多久,突然返回,把一枚纸鹤递给贺拔势。“差点忘了给道友,它一直在湖面飘泊,没法子下来,我就顺手帮道友带下来了。”说完,也急匆匆走了。
贺拔势细细看着纸鹤,尾部绘着贺拔家族的图纹,竟是长老使来的!
自酒楼一别,长老再没找过他,也没被疏狂界弟子抓住,到底在干些什么?
他急切地打开纸鹤,看完长老潦草的字迹,忍不住睁大眼睛。
“长老发来的?”贺拔恕挤了过来,伸手就要抢纸鹤,“长老说了什么?怎么给你不给我?”
“长老说他发现筑基期弟子,让我速速过去。”
话音刚落,狗和尚闪身到面前,一下拍开贺拔恕的手,抢过纸鹤,视线飞快划过,而后立刻烧了纸鹤。
贺拔恕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你什么意”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狗和尚抬手一拳。贺拔恕咻地一下被拍飞,嵌进墙壁,晕死过去。
那脸上,映了同他一模一样的熊猫眼。
贺拔势吹了声口哨,心下有点开心,走过去又揍了一拳,左右对称。
“走吧。”狗和尚跃上白云,朝他招手。
贺拔势小跑过去,爬上白云,坐在她后头。她们乘着白云离开碧湖,往长老给的目的地飞去——醉生梦死山
醉生梦死山,疏狂界特有的“火山”,喷出来的不是火焰岩浆,而是琼浆玉液。山中满溢酒香,中心的酒液不时喷发,山内还有许多酒液温泉池。
一入山中,大梦三千年,故称为醉生梦死山。
醉生梦死山在疏狂界遍地开花,长老指出的那座是疏狂界最大的那座,离中心城池不过几十里。
此时,醉生梦死山入口——山腰处蹲着一个执法堂小弟子,名叫俞安。
自从黑柱无故出现,执法堂以人手不够为由,渐渐调走看守酒山的弟子,如今只剩俞安一人。
俞安走到悬崖边缘,伸头往下眺望一眼,岩壁满是爬山的弟子,爬到一半被酒气熏晕。
“就这点程度,进什么醉生梦死山?这么睡下去就够了。”
他摇摇头,转身返回。
这时,满是污泥的手从下方伸来,按在悬崖边缘,一个满面通红的修士爬上来,三两步跑到俞安面前,请求进山。
俞安摆摆手,“眼下不成,改日再来吧。”
修士长叹一声,“为何?我不是爬上来了吗?醉生梦死山规定,抵抗得住山脚的酒气,就能进山啊。”
俞安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知,拍在修士脸上,“严大爷下了新规定,此时禁止任何人进山。”
修士扫过通知,还欲纠缠。
俞安直把他往外推,抱怨道“你们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天都要塌了,还喝!严大爷还想让我把山里的醉鬼喊醒呢,都叫醉生梦死山了,怎么喊得醒。”
俞安把修士推到悬崖边,又一脚踢了下去。
远眺中央城池,阴云垂地,浓雾滚滚。
天色一日差过一日,俞安甩甩脑袋,又自个儿嘀咕起来,“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算了算了,今儿该巡山了。”
他转身,刚走到洞口,一脚还没踏进去。醉人的酒香扑面而来,钻进鼻孔,直往天灵盖冲,眼前顿时一阵阵眩晕。
他忙不迭拍拍脸蛋,戴上特制的隔绝面巾,才进洞。
酒液蒸腾成雾气,在昏暗的山洞内缭绕漂泊,穿梭过满地的酒鬼,裹挟迷糊不清的呢喃,铺罩纷繁众多的痴梦。
山洞深处时不时传来猿啼,酒猴子与酒鬼交织躺在一起,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猴,哪只是人。
俞安踩在洇满酒气的湿土,一脚深一脚浅,娴熟地避开满地的“尸体”。
“尸体”中,不乏穿着执法堂弟子袍的修士,酒鬼都跑来这儿做梦,怪不得执法堂人手不够,严大爷催着要弄醒酒山的醉鬼。
不远处,第一个温泉酒池到了。走到边缘,往下探一眼,酒液高度只到池子的五分之一,比上次来又低了不少,快被喝干了。
“尸体”横陈纵叠,都躺在酒液上方,没问题。
下个池子,一个脑袋已经埋进酒里,酒液上还躺着几具“尸体”,都是醉魔怔的家伙。
他下去捞过几人,扔在池子上边,又掐法诀清理酒池。
接下来的池子,更是狼狈不堪,也亏得这些家伙醉得没意识,才能在这样的池子里饮酒睡觉。
一个个池子收拾过去,角落里突然响起噗噗声,好似气体喷出的声音。
过去一看,地面裂开几条缝隙,冒出小小的洞,酒雾不断从里边喷泻而出,这是有新池子要诞生了。
不过瞧这样子,估计会夭折,酒雾不够凝结成酒水。山脉的酒量逐年递减,撑不了多长时间。
他放过此处,又去收拾其他池子。四下昏暗,脚尖踢到什么东西,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却是一具“新鲜出炉”的尸骨。
又是哪个迷糊蛋在山里睡得太久,过了寿命期限,白白老死在这儿。
俞安抱怨几句,认命地挖了个坑,埋下尸骨。
这样的迷糊蛋多得是,俞安刚上任酒山巡守弟子,还真情实感地为他们掉过几滴眼泪。日子一长,埋过的尸体一多,都习惯了。
也渐渐明白“醉生梦死山”名字的来历,醉一生,梦里死。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大限来临前跑过来,就为了有人给他们收尸。
收拾完洞里,还差最后一处——酒山腹部的酒液通道
沿着狭长的山洞一直往里走,酒味越来越浓,雾气越来越重,衣袍全沾湿了。
前方透出一点微光,便到酒山腹部。
腹部原先满是酒液,越喝越少,水位便低了下去,留下中空的窟窿。往上一看,雾气腾腾,阳光难照下来,仅仅透出些许天光。
下方,堆满重重叠叠的白云,云上全是如痴如醉的修士,也不知梦了多少个年头。
大略扫一眼,数千白云,成千醉鬼。
洞里池子的无非是筑基金丹,这儿睡白云的可都是元婴往上。
严大爷一直叫嚣人手不够,把这儿的祖宗弄醒,执法堂的战斗力至少翻一番。
可惜了,这些祖宗睡了这么久,肯不肯醒、能不能醒还是未知数。
俞安取出一颗石子,往下一丢,咚地一声掉进酒里,侧耳细听,心掐弹指,直到石子啪地沉底,借此计算酒液的高度。
较之上月,又低了十丈。
这么下去,干涸不过是几十年的事儿。
俞安记录下来,晃着脑袋往回走,顺手从腰间取下酒壶,大口灌起来。今日任务已了,再发生什么,也和他没关系。
他的身影才消失在尽头,角落里又闪来一人,拄着拐杖,磕磕绊绊地朝腹部走去。
此人正是季子野。
不远处,贺拔长老悄悄缀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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